“先生,我叫珀裡斯。”珀裡斯開口道,“我該怎麼稱呼您?”
他還沒有問過這人的名字呢。
“先生?”塔西爾有些疑惑地重複了一遍,蟲族沒有先生這個詞。
“……”珀裡斯沉默了一瞬,心中疑惑多了三分,斟酌着用詞。
“我該怎麼稱呼您?”他索性把問題又問了一遍。
塔西爾左手微微用力,将珀裡斯的脊背托得高了一些。他偏頭又确認一遍,懷裡的蟲後頸一片光滑,确實是雄蟲無疑。
但是,雄蟲怎麼會這麼有禮貌?
壓下心間疑惑,塔西爾回應道:“塔西爾·蒙特貝洛向您問好。”這是蟲族很标準的一句問候語。
“您不用說您,直接用你就可以……您可以叫我塔西爾。”
塔西爾話落,突然想到什麼,又補上半句:
“或者少将。”
稱呼對方的軍銜在蟲族是一種敬稱。但除非地位懸殊,從來沒有雄蟲會對雌蟲使用敬稱。
但還從來沒有雄蟲會說“您”“謝謝”和“抱歉”呢。
聽雄蟲口中冒出“少将”兩個字,實在是——非常的有意思。
“好的,少将。”
——指揮室内
珀裡斯被塔西爾放在沙發上,面前加上塔西爾一共圍了四隻蟲。這四隻蟲用看外星人的目光打量着自己,雖然嚴格說來珀裡斯确實算是外星人。
當塔西爾抱着珀裡斯進來的時候,三隻蟲不約而同地張大嘴,石化一般呆立在原地。然後他們看珀裡斯的目光就沒冷下來過。
“塔西爾,你這是?”阿布納意味深長地拖長了語調,胳膊肘戳了戳塔西爾的手臂。他湊到塔西爾的耳邊,用屋裡所有蟲都能聽清楚的音量說了句悄悄話,“看上啦?”
“……”
“……”
“……”
“?”
“誤會。”珀裡斯搖搖頭,用手撐着沙發墊,背坐直了,“我不能走路,拜托少将抱我回來的。”
珀裡斯不開口還好,一開口則已,三道視線齊刷刷轉過來,其灼熱程度仿佛要在他身上盯出三個大洞。
這隻雄蟲的禮貌在蟲族社會實在顯得太格格不入了。
一路抱過來,塔西爾對于此已經稍稍培養了些免疫力,不至于像另外三個家夥那麼吃驚。他拍了拍副官的肩膀,道:“讓這位閣下自己待一會兒吧。”
“而且任務彙報的文件還沒寫完。”
塔西爾、阿布納和勞西安進裡間辦公了,芬利倒了杯茶,翻箱倒櫃想找一些吃的給雄蟲。可飛行器上隻有戰備物資,恐怕雄蟲難以下咽,芬利隻好從一大堆難吃的裡頭挑了一個不那麼難吃的,拿了一袋營養液。
珀裡斯微笑着接過,點頭緻謝。
芬利一個趔趄,差點沒把手裡的茶水潑到雄蟲臉上。訓練有素的副官很快調整表情,恢複如初,向雄蟲微微颔首緻意。
“我想查一點東西,可以嗎?”
“當然,剛好有一個新的終端。”芬利拿了一個終端過來,遞給雄蟲。做完這些,見沒什麼别的事,他也就進裡間去了。
珀裡斯看着手裡所謂的終端,心中的猜測有了九成的把握。
他大概是來到了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或者說,文明。這些人奇怪的用詞,不說人而說蟲,古怪的禮節,對于自己過分的尊重,還有種種迥異于地球的先進科技,所有細節無一不指向他心底的猜測。
他剛才差點就要借手機了,話到了嘴邊才反應過來不妥,硬生生收了回去。
珀裡斯琢磨着這個叫終端的玩意兒,估計和手機的功能差不多。搗鼓了一會兒,他就上手了,并且成功進入星網。幸好這裡的文字和他家鄉的相差無幾,即使有變體也隻是細微的改動,讀起來沒什麼大的困難。
約莫一個小時後,珀裡斯關閉了終端。
他大概清楚現在是個什麼狀況了。
他剛跳着浏覽了一遍星網百科,又點進各大論壇四處逛了逛。他能肯定,除非他現在正在做夢,但他掐了自己好幾下,挺疼的,故排除這種可能。他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自己已經不在地球了,這裡是一個由雄蟲和雌蟲組成的蟲族帝國。
雖然分作雌雄,但無論樣貌還是身體構造,都和地球上的男性更為接近。雌蟲的體格普遍強于雄蟲,其中,雌蟲又分為軍雌和亞雌,軍雌的體能強悍異常。他們擁有其他種族難以企及的強大戰鬥力和恢複能力,輔以帝國的先進科技,蟲族在漫長的歲月裡不斷征伐,擴張領土,最終得以在星際稱霸,并統率其他較為弱小的族群。與軍雌相比,亞雌要更為柔弱些,身形不如軍雌高大,相貌也更加柔美。
而雄蟲……珀裡斯看着百科上的介紹,說是身材矮小,體格遠不如雌蟲健壯。
大約在一千年前,帝國發生了一場浩劫,随後雄蟲的數量就急劇減少,雌雄的數量比達到了驚人的五百比一,故而雄蟲成為了十分珍貴的存在。帝國制定了一系列的法律條款來保障雄蟲的權益,使得雄蟲的地位淩駕于雌蟲之上,還特别設立諸多機構如雄蟲保護協會,簡稱雄保會,來專門處理雄蟲的事務。
除了體格上,雌雄蟲最明顯的區别就在後頸。雌蟲的後頸有蟲紋,雄蟲則是幹幹淨淨什麼都沒有。還有軍雌的精神力暴動、信息素、精神等級……
珀裡斯揉了揉眉心,如果按照這個标準,自己應該算是雄蟲,那些軍雌的反應也印證了這一點。
但明明雌蟲遠比雄蟲強大,卻要對雄蟲俯首稱臣。真是……非常奇怪的制度啊。
指揮室有一扇圓形的窗戶,珀裡斯望向窗外,可以看到飛逝而過的星際的景色。飛行器開的很快,迅疾地穿梭在浩渺宇宙之中,遠處的星球一閃即逝,隻能看見一道道閃光的殘影,像是流星經過,短暫的交彙後又沒入無邊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