珀裡斯沒反應過來,他不太明白這隻雌蟲到底在道歉什麼。但看對方面色發白,額角滲出冷汗,一幅吓得不輕的樣子,趕忙道:“沒關系,你不用這樣。”
雌蟲死裡逃生,松了一口氣。他以前有一個同事,因為怠慢雄蟲被對方起訴,不僅罰了二十光鞭還丢了工作。有此種前車之鑒,實在是讓蟲不敢掉以輕心。
他彈簧一樣嗖地直起身子,因為用力過猛把後頭的椅子都撞了出去。
“閣下,請您填一下表裡的信息。”亞頓調出一塊浮空屏,轉向雄蟲面前。
珀裡斯看着屏幕,隻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星蟲号,家庭住址,終端号碼,雌父姓名……
這些他一個都沒有哇……
猶豫好半天,他才堪堪填了一個姓名-珀裡斯。
“閣下?”亞頓探過來瞧了一眼,發現表格上一片空白,隻有姓名一欄寫了兩個字。
“抱歉,我,想不起來了。”珀裡斯不知作何解釋,隻好用失憶的借口來搪塞。
“沒事的沒事的,閣下。那我來幫您查一下,稍等。”
亞頓回到光腦前,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着。嗒嗒的鍵盤聲傳入耳朵,聽起來如同行刑前的拷問。珀裡斯的心微微懸起,手心不住地冒冷汗。他不是蟲族的子民,數據庫裡自然不會有他的信息。
雖說蟲族優待雄蟲,但對于一隻身份不明、底細不清的黑戶,不知道他們會作何處理。
亞頓在系統裡輸入“珀裡斯”兩個字,結果顯示“查無此蟲”。他又換了幾個不同的查詢途徑,畢如通過指紋、音色、瞳孔、蟲臉搜索,得到的結果都是一樣的,帝國似乎沒有這位雄蟲的信息。
怪了怪了。
“閣下,請問您是否能想起一些别的信息呢?什麼都可以。”
珀裡斯搖搖頭,啞着嗓子,輕聲道:“沒有。”
亞頓懊惱地抓了抓腦袋,無力地點了兩下鼠标,沒想到這位閣下竟然是黑戶啊。不過,倒也可能是很小的時候就被星盜抓走了,所以身份信息沒登記上。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閣下也太可憐了。
想到這兒,他的語氣又軟了幾分,帶着一絲同情的語調開口道:
“閣下,鑒于您的情況特殊,我會把您的事情向帝國的信息監管部反映,大概需要一到兩天的時間。”
“主要是需要排除您和星盜之間,呃,可能的關系。”
說白了,就是要查珀裡斯是不是細作。
“嗯,我明白。”珀裡斯點點頭。
亞頓長舒一口氣,萬分慶幸自己碰到的這位閣下是如此的通情達理。要知道,如果是一般的雄蟲,别蟲敢說他一點兒不好,他就能立刻原地爆炸,嚷嚷着要告到雄保會,動手打蟲都是常态了。
“這期間您可能需要留在軍部。”
“當然,一旦查清楚了,您就可以去信管部登記落戶,然後享受應有的一系列福利了。”
他和珀裡斯交代完,就開始準備和上級彙報的資料,寫着寫着,突然想到該把雄蟲安排在哪裡呢?
軍部雄蟲不多,所以雄蟲的宿舍隻有一層樓,最近文職招了幾隻雄蟲,現下宿舍都住滿了。而今年的新兵又擴招了不少,以往雌蟲宿舍或許還有空的,但今年大概率是一間都沒有了。
他點開宿舍分配網站,快速浏覽着。
诶,少将那個二居室,好像還空了一間?
塔西爾住在宿舍頂樓,是個兩室一廳,之前的室友萊茵結婚了,搬去雄主的房子了,現下裡面隻住了少将一隻蟲。
“少将。”亞頓試探性地叫了一聲,從光腦後頭偷偷打量着少将的神情,“隻剩下您那個屋子還有空房間了。”
塔西爾原本靠在櫃台上,聽到這話,眉頭一跳。合着是要雄蟲住到他那裡去呗。
珀裡斯擡頭。少将右手擡起,正揉着眉心,眉毛皺起,眼睛微微眯着,像是有些不悅。也是,他們不過一面之緣的陌生蟲,相識不過一天,在這種情況下要和對方同住,實在是非常為難蟲的事情。
他不願意強蟲所難。
“還有别的方法嗎?我不太在意環境的。”
話音剛落,少将看了過來,眸色暗紅,像是傍晚天空中瑰麗的雲霞。
珀裡斯牽動嘴角,回了一個微笑。天氣幹燥的緣故,嘴唇有些起皮,笑起來牽動唇瓣,隐隐有些疼痛,大約是幹的裂開了細小的口子。
“閣下……”亞頓猶豫着,不知道作何回複。這裡還沒有應對聲稱不在意居住環境的雄蟲的先例。如果不住宿舍,難道讓雄蟲住禁閉室,或者睡在等候大廳嗎?
要是真那樣做,他已經能想象到雄保會給自己發的傳票長什麼樣了。
“成。住我那兒去。”塔西爾搶先開口,打斷了亞頓說到一半的話。他本來确實是不情願的,但是這份不情願被雄蟲看出來并照顧到後他莫名地更不情願了。
真是……
他剛剛一低頭,就對上珀裡斯的眼睛。眼神幹淨,一雙點漆似的瞳孔靜靜的卧在眼眶裡頭。雄蟲就那麼瞧着自己,不發一言,他卻讀懂了雄蟲的意思。
沒關系的不用為難我不想給你添麻煩直接拒絕就行我可以住在别的地方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瘋了還是出現幻覺了,但那一瞬間他真的聽到了雄蟲的心聲。
他從來不是心軟的蟲,何況他向來讨厭雄蟲。
至于那幾乎脫口而出的話,大概是因為覺得這隻雄蟲很可憐吧,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