珀裡斯第一天工作,并不是很忙,甚至稱得上一句清閑。
他坐在辦公桌後,随手從一旁的檔案櫃裡抽出一沓資料,略略翻看着。這是一份全軍部軍雌的精神力測評統計表,每半年更新一次,目前上面登記的日期還是五個月前。檔案由醫務室審核敲章後,統一送入信息部登記入庫。
面前的光腦超過三十分鐘未使用,陷入了息屏狀态。
上午來看診的軍雌隻有兩個,一起來的。兩隻雌蟲都是胳膊脫臼,一個傷在左肩部,一個傷在右肩部。
奇了,脫臼還能脫成對稱的。
“怎麼傷的?”珀裡斯在光腦裡簡要地寫了幾行病例,随即劃動輪椅繞過桌角,來到兩隻軍雌面前。
“呃……”喬治和科恩對望一眼,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許久才擠出一句,“訓練的時候誤傷。”
兩蟲的臉頰不約而同都是紅成一片,好像能看到騰騰往外冒熱氣,也不知道是訓練場上剛下來還沒緩過勁,還是旁的什麼導緻面部血氣上湧。
不過,如果心聲能說出口,那麼現在醫務室裡應該已經響徹了他們倆的爆鳴聲。
怎麼回事?醫務老師怎麼換成一隻雄蟲了?
珀裡斯沒再追問,脫臼不是什麼難治的傷,做個正骨,回去再休息一周左右就能恢複如初。
“來這邊坐下。”珀裡斯把簾子拉開,露出後頭的診療床。
喬治率先走到床邊坐下,屏住呼吸,不無緊張地等待着雄蟲的下一步指示。
幸好這位閣下沒有繼續問,不然真的要露餡了。昨晚他和科恩熬了一個大夜,蹲點搶到了約克特的演唱會門票。約克特是帝國人氣最高的實力唱将,有多少蟲搶破了頭也拿不到一個看台的位置。他們倆昨晚是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錯過一張放票,刷新刷的終端都快冒火星了才堪堪搶到兩張。
太不容易了!這樣拿到的票讓蟲怎麼忍心辜負!
結果不巧,演唱會和今天下午的集訓沖突了。于是乎他們苦思冥想想了個法子,一大清早起來在訓練場上搞對抗,不小心失手打傷了對方,兩蟲紛紛喜提胳膊脫臼,然後忙不疊跑到醫務室來想找伊維開受傷證明拿去請假。
伊維是個好說話的,脫臼的傷能給開上兩天的假條。現下醫務老師換蟲了,也不知道這位閣下給不給通融。
“來,放松,放松。”珀裡斯握着喬治的手腕,輕輕向上托起,讓對方的手臂慢慢外展。他空出右手搭上軍雌的肩膀,摸着肱骨和肩胛骨交界處關節的輪廓,“這樣會疼嗎?”
喬治沒反應,渾身肌肉僅僅繃着,拳頭攥得死緊。
他沒聽到珀裡斯的問題,滿腦子都是——
閣下在摸我!
雄蟲的手溫熱柔軟,順着小臂一路摸上去,不時捏一下肌肉,即使隔着作訓服的面料,那種觸碰的感覺也十分清晰。
實在是讓蟲難以忽視啊,這要讓他怎麼冷靜的下來!
喬治和大部分軍雌一樣,從出生起連雄蟲的手都沒拉過,一路母胎單身到現在。平時碰的都是冷冰冰硬邦邦的訓練器械,一朝被珀裡斯柔柔的按上兩下,連話都不會說了。
珀裡斯是醫生思維,面對患者并不會抱有性别的概念,隻是專注地給蟲治傷。他見軍雌額頭上直冒汗,臉頰紅的比剛才更厲害,隻以為對方是疼,手上力度更加輕上幾分,給喬治做完了牽引和正骨。
“好了,下一個。”
喬治尚有些戀戀不舍地起身,被一旁竄過來的科恩一屁股拱出十米開外。
“閣下,我太疼了!”科恩仰頭,一臉急迫地望着珀裡斯,“請您速速治療我!”
他刷的一下擡手,像小區門口攔截汽車的道閘杆,開了倍速似的直挺挺地擡起。珀裡斯被他這一套如廣播操般絲滑的動作驚了一驚,思考半天,也不知道眼前的雌蟲到底是疼呢還是不疼呢。
“來吧,閣下,不要憐惜我!”
送走這兩隻軍雌已經快十一點了,珀裡斯打算再等一個小時去吃飯。他正看着檔案,信手翻過一頁,隐隐約約卻感覺地面在震,仔細聽還能聽到些微淩亂錯綜的嗒嗒聲,像是多台架子鼓同時敲響,發出雜糅在一處的鼓點。
他撫平紙頁,準備把檔案塞回去,光腦突然亮屏,任務欄的預約系統一閃一閃的冒紅光。接着,右下角的開始層出不窮的彈出消息窗口。
“叮~03号預約看診~”
“叮~04号預約看診~”
“叮~87号預約看診~”
?
這邊訓練場上,塔西爾背手站在隊列前,臉色微沉。
現在距離指定的集合時間已經過去了五分鐘,而面前的隊伍他都不用點名,就知道起碼有四分之一的軍雌沒到場。
五分鐘,在紀律嚴明的軍部是非常嚴重的遲到。
他微微眯起眼,目光掃過眼前的方陣,暗紅色的眸子越發深沉,像是灼熱的火舌舔舐木柴,發出噼啪的爆裂聲響。站在第一排的軍雌首當其沖,被少将刀子一般淩厲的目光掃過,想閉上眼又不敢,隻得手指緊緊貼着褲縫,從中尋求一絲安全感。
“芬利。”塔西爾第三次看向終端,很好,現在他們遲到六分鐘了。
“在!”被點名的副官立刻小跑到少将身側。
“有什麼情況?”塔西爾側過身,看着芬利。他帶訓帶了這麼多年,軍雌們一點兒風吹草動的變化都逃不過他的法眼。他能感覺到,這群蟲有事兒瞞着他,沉默的空氣紅潛藏着躁動,一幅想說卻又不敢說的樣子。
“這……”芬利壓低了聲音,“您要不上論壇看一眼?”
少将聞言微微蹙眉。他知道軍部有個民間論壇,軍雌們大多在上面聊天,發發牢騷,罵罵長官什麼的。他也不去管,隻是開了屏蔽,不接受消息罷了。
他打開終端,往下翻到最低,點開信息爆炸的論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