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去救治誰？

大概如此吧。

可小歸方才說，自己是最合适的人選。

珀裡斯靠着床頭。窗戶沒有關緊，漏洩進一絲晨風，把窗簾吹得鼓起。陽光貼着窗簾的布料灑下，在地闆上描繪出金色的波浪。

因為自己是醫生，所以可以治療對方？

但明明……

他抿了抿幹澀的唇。

若論醫術，他絕不是最精湛的，不過普普通通的一個診所小醫生罷了。

那為什麼是自己呢？為什麼偏偏選中了自己呢？

他盯着窗戶，看着被光照的蒙蒙亮的簾布。窗簾突然被風掀開了一道縫，明亮的陽光霎時流瀉進來，正中他的眼眸。他被光刺得鼻頭發酸。

罷了，不想了。

下次見到小歸的時候，問個清楚吧。

珀裡斯正出神，床頭的終端突然嗡嗡震動，滴答滴答的鈴聲響起。他傾身拿過終端，來電顯示“伊維”。

“喂。”

“閣下！實在是非常抱歉在美好的周末打擾您，還請您原諒！”

剛一按下接通，對面就傳來伊維聲情并茂的問候，語調之抑揚頓挫，讓珀裡斯有種身處歌劇院的錯覺。

“沒事的，有什麼事，你說。”為了耳膜的安全考慮，他把終端稍稍挪遠了一點。

“閣下，因為軍部的格鬥大賽馬上要到了，醫務處臨時增加了一次雌蟲的精神疏導，現在這裡蟲手不夠，實在是忙不過來。”

珀裡斯最近确實有聽說格鬥大賽的事。比賽一年一次，軍部上下都非常重視。

“您看方不方便過來一趟，來幫幫忙？”

軍雌經常在星際出任務，受到宇宙射線等因素的影響，精神海容易出狀況，如果長期得不到雄蟲的梳理，會導緻精神力暴亂，嚴重的可能會蟲化甚至危及生命。

針對雌雄比例嚴重失調的狀況，帝國規定，B級及以上的雄蟲有給軍雌疏導精神力的義務。每個雄蟲每月需要到軍部報道三天，為軍雌做無償的精神力疏導。

格鬥大賽将近，估計是為了确保到時候不出狀況，特地增加了一次服務。

“閣下，給加班費的——知道了知道了，等一下，我馬上就來。”對面的聲音很嘈雜，不時能夠聽到蟲的高聲叫喊，還有瓶瓶罐罐碰撞的聲響。

“要是您不方便來，我可以派蟲去接您。”

看來是真的很忙了。

珀裡斯歎了口氣，即使自己到了蟲族，也擺脫不了加班的命運啊。

“不用接，我自己去就行。”

“好嘞，真的太感謝您了！——别催别催，催什麼，說了一會兒就來——诶，您路上慢點，不着急。”

珀裡斯簡單收拾好出門，路過塔西爾的房間，他朝裡頭看了眼。房門開着，燈是滅的，沒有蟲，估計是去軍部了。

·

珀裡斯到達醫務室的時候，伊維正哼哧哼哧地搬着一個大箱子，方才玻璃制品碰撞的聲音大概就是從這兒發出的。

“您來啦。”伊維把箱子放到最底層的架子上，長舒一口氣，直起腰來，“真是麻煩您，活兒實在太多了，才請您來的。”

“沒關系。”

盡管來這裡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但頂頭上司跟自己說話句句帶個您，還真是讓蟲不習慣。有時，面對伊維過于恭敬的态度，珀裡斯都差點忍不住要回一句“您客氣”。

“需要我幫忙嗎？”進來前他看見門外還堆着很多這樣的紙皮箱，粗粗估計得有七八個，讓伊維一隻蟲搬不知道要忙到什麼時候。

“不不不，不用了。”伊維忙不疊答話，視線微不可察地掃過雄蟲的雙腿，又迅速收回看向别處，“這裡面裝的是抑制劑，到比賽那天，軍雌打起來沒輕沒重的，萬一逼出了精神力暴動，需要打一針這個控制情況。”

“不過，抑制劑再珍貴，也沒有您重要啊，這種粗活我來做就行。”

“嗯。”

珀裡斯輕輕應一句，手指在輪圈上擦過，力道很小，輪子沒被推動。

“請您來是想讓您去監督雄蟲的疏導工作，還有十分鐘他們就要到了。”伊維從桌上拿起一張紙，遞給珀裡斯，“這是這批雄蟲的名單以及對應的份額，您參照着安排就行。”

“不過，雄蟲嬌氣慣了，要求一個賽一個得多，稍有不滿意就會動手打蟲……”伊維說道一半，突然想起來自己珀裡斯也是雄蟲，話頭猛地頓住，脊背一陣發涼。

“沒事，你繼續說。”

“閣下，我沒有針對您的意思。”伊維這才放下心來，“我是想說，如果您遇到了處理不了的情況，記得保護好自身安全，第一時間來叫我。”

疏導地點設置在等候廳。醫務室出門右轉，走兩步就到。地方很寬敞，被隔闆和簾子分出了一個個小單間，用作精神力疏導的區域。

單間裡頭擺着桌椅和診療床，每張桌子上放有一個抑制環，這是為了防止軍雌情況失控，作出傷害雄蟲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