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遠動靜很大,褚方知斜倚在内門的門框上,笑得一臉溫和:“學會威脅人了嗯?”
謝遠拽着玄牝邁開兩步,卻見玄牝釘子般僵在原地,吐着舌頭哼哧哼哧死活不肯再往前挪動半寸。他隻得折返回去,将鍊子系在第三道門的門把手上,撒了把零食才得以脫身。
“哪有啊哥,我也不是好捏的軟柿——”進門瞬間,躲在陰影裡的林桓筝讓他差點咬到舌頭,連忙舉起雙手作投降狀,“林哥,我幹什麼了你又吓我!”
林桓筝沉默地打量他,直把他盯得心驚膽寒喉頭發出了弱小的咕噜:“我……我說錯話了嗎?”
“知道多少?”
謝遠艱難地吞咽唾液:“啊,知道什麼?”
他這懵懂裝傻的模樣,落在褚方知的眼裡透出異樣的陌生:“現在有東方蘅,我們不必沾血。”
不沾血,隻遞刀。褚方知不僅在試探謝遠,還故意提醒了林桓筝。
果然,謝遠對這話裡突如其來的轉折沒有任何反應,這讓褚方知呼吸一窒——
方才在衆人面前按照時間線介紹,故意漏掉表世界的冰櫃,是為了暗示陳、李兩個盟友遊戲通關的方式,但也因此讓謝遠推測出自己殺人的事實,才有了後來謝遠威脅東方蘅的話——
謝遠也知曉呂東雲必須死。
林桓筝因為思維的同步,他本來就沒有指望能隐瞞過去,隻是謝遠這幹淨孩子又是什麼時候也入了這腌臜染缸?
眼前飛來一袋狗糧,謝遠速度極快地伸手接住——上次給的那袋由于他不節制的投喂已經所剩無幾。随之而來的還有句話:“去盯着東方蘅。”
謝遠抿抿唇,僞裝的笑意褪了個幹淨。掌心的重量,就如他始終無法參與進每次危險行動那般,毫無存在感又弱得諷刺。玄牝還在不遠處的牆角沒心沒肺地啃着零食,而他明明已經踏上了險峻的地圖,卻也像個雙手被塞滿了糖果的孩童,再次被褚方知推到了安全地帶。
甚至對方還給他找好了理由,讓自己連拒絕都無法提出,隻得聽命地問出他想要的:“哥,我把他诓到樓下去?”
在褚方知揮手的背影中,謝遠帶上門。林桓筝轉身靠近:“方知,呂東雲——”
“先等一下,”褚方知踱步到床邊,手指順勢理平了床單上弓起的皺痕,總算順眼了不少,“我回來具體是在什麼位置?”
不久前的記憶再次刺痛了林桓筝,他走去櫃子前伸手指着。褚方知掏出來兩個小壺——每個不過一百毫升,裡面裝着最劣質的、價值二十積分的機油,在林桓筝的瞳孔地震中,走過去仔仔細細把那一大塊地都抹勻了。
稠膩的褐色液體在木闆上蔓延,很快與深色地闆融為一體,用鞋尖試了試,打滑效果簡直立竿見影,害他蹲着換了一套新的衣物。他起身皺皺鼻子,劣質機油的味道實在刺激難聞:“現在就看呂東雲的運氣了。”
“高玩身上都有不少防護裝備,這效果可能不如你的預期。”
“我隻是制造機會,這不還有你,”褚方知薄唇彎起,又習慣去逗他,“用上你的拿手好戲,共犯林先生。”
他的計劃中有他,他本可以獨立完成但還是預留了他的位置。
林桓筝垂眸掩蓋着内心的激蕩:“死生不論?”
“看着辦,給東方蘅送個人情。”
“好。”
血月朦胧,下起了飄忽的霧雨,夢魇小鎮更顯寂靜。令人意外的是,細小的雨水竟然破開了小鎮的邪氣,普通道具終于又能穿透黑暗。
“褚兄臨走前塞給我這個。”李時通快步追上四平八穩走在隊伍最前面的陳見言,從懷中掏出一張疊了四折的紙,“亮亮幫我拖住他們,我得先看看内容。”
陳見言臉上挂着悲天憫人的面具,聲音卻冷得硌人:“他殺人分屍,你該離他遠點!”
“我們手上不也沾了人命?”
“那不一樣!”陳見言突然提高音量,又警覺地看了眼身後的人群,“他敢明目張膽暗示我們,就是吃準了我們需要他的攻略!”
李時通展開紙條,雨水暈染墨迹,隻得勉強辨認出幾個詞:“唉呀給都給了先别管這些有的沒的……诶?等等,這次怎麼沒有童謠?”他回頭大喊,“都停下!這次沒有童謠!”
其他人也是一愣,特别是新來的四個,莫涯護着風雨裡飄搖的蠟燭,“什麼意思?”
“你們聽說過這個嗎?”胡妍輕聲道出那首熟悉的調子,血色小傘下,她身旁的連青點頭道:“聽過,但這不算恐怖童謠吧?”
“聲音沒響,會不會是因為我們中午吃了飯?”周砥抹掉了臉上的雨水。袁安臉色有些灰沉:“吃飯算什麼,你别忘了,他們中午掘屍了。”
“都跑快點!”李時通驚呼,“血也停了!”
衆人小跑着聚到小樓前,隻見二樓外牆的血迹正在小雨中逐漸淡去,唯有天際那輪血月依然俯瞰着整座建築。失去了血水的意向,小樓給人的感覺更接近表世界的普通宅邸。
“去後院看看。”胡妍提議道。不明所以的新人跟着一窩蜂去了後院。人群騷動間,李時通又看了眼寫滿字的紙。
字迹被水汽染得更亂了,這次瞄到的内容卻讓他眼睛一亮。他剛想和陳見言交流,然而——
“啊!”
郁天心尖叫着指向二樓,随着視線上移,衆人發現昨日那紙人正靜靜地貼在屋内窗玻璃後,似乎在盯着他們。周砥被吓得沒站穩滾了一身泥,忙不疊爬起來換了套幹淨衣服,下一秒他竟然在衆目睽睽之下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