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話說的客氣,但他那把思樸劍卻結結實實懸在謝行舟頸間。
謝行舟把他的劍刃往外輕推一寸,那人就把劍往裡送兩寸。
眼看那劍刃要見血,謝行舟連忙吐出一句:敦純守素,一顧拾青。
吳淮空停下劍勢,疑惑地看向對面那鼎鼎大名的李督主:“你我認識?”
謝行舟狡黠一笑:“何止是認識,度實!是我啊,你連我都不認識了,我是複青啊。”
劍刃往前猛得一進,眼看要見血,持劍人面無表情:“督主,莫要同下官說笑。”
謝行舟渾身毛發直立,别沒栽在别人手裡,倒在自己人手裡殒命了。
況且,哪有這樣拿劍頂着上官脖子的下官,分明是要滅口。
思及自己的小命,謝行舟連珠炮一般就将對方身份和今日原委盡數吐露:“吳淮空,字度實,少時在青州敦純書院就學,入朝後在大理寺就職。”
“今日來此是收到了敦純書院的密信,說複青有要事與你相商,要事面談。”
吳淮空像看一個癔症病人般盯着他。
這話倒都是真的。
隻是由頂着這張臉的人來說顯得格外陰謀重重。
一瞬間吳淮空心思千回百轉:複青叫他前來卻不見人,不知人在何處?且,複青與此人是何關系?
吳淮空試圖從他身上套出答案:“這謊編的也太不走心了,我姓甚名誰人人皆知,至于我的來曆,和你說的沾不上一點邊,閣下到底意欲何為?”
謝行舟看他油鹽不進的樣子,頭疼得很。
果然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要和查案斷案的人交鋒,這人怎麼着也得把他掀個底掉才能相信。
謝行舟欲哭無淚:“度實啊,你聽我從頭說……”
“我知這事情太過奇詭,可事實确實如此。”
吳淮空在書院讀書時對異邦的禁術也略有涉獵,聽他如此說來,心中雖不信,但也起了疑,莫非天下真有這樣的事?
思忖間他冷冷道:“謝複青現在何處?”
謝行舟伸出一根食指,指指自己道:“在這呢。”
吳淮空:……這人怎麼如此難以溝通。
看人還不信,謝行舟掏出一塊東西遞給他。
那是一塊約五寸長,三寸寬的鍍金令牌,令牌一體澆築,模子還是吳淮空自己打的。
上頭的蘭草枝葉分明,浮凸交接之處線條圓潤,吳淮空拿在手中細細摩挲。
半晌,他收了令牌,不再裝什麼一無所知了:“你若是傷了我書院中人,以此取得門中信物,不論你是何人,我要你的命。”
謝行舟被他這好學兄給深深折服了,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對方還在詐人。
謝行舟歎口氣道:“度實,你這樣是詐不到人的。”
“若對方真能做下這個局,還怕你吓唬兩句嗎?騙到你好處無限,騙不到你大不了被一抹脖子死了了事。你現在唬人,不如把人扯回你大理寺上刑來的實在。”
吳淮空看他這說話的語氣,又信了半分。
他收了劍提在手邊,滿臉和氣,說的話卻寒氣逼人:“你說的有理,不如與我到大理寺走一趟吧。”
謝行舟怎料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苦笑着擺擺手:“我已經夠苦了,你還要拉我去上刑。”
到此時,謝行舟也無法了,有氣無力把兩人的糗事倒了個幹淨:
“我十歲的時候,你帶我一起逃學堂,下護城河摸魚被青蛙咬了屁.股,後來我們被我爹罰抄功課,抄到三更半夜,我困了你拿硬管骨筆抽我,你抄困了,我拿了娘的繡花針悄悄紮你屁.股。還有十三歲的時候……”
吳淮空猛然爆發,上前一步緊緊揪着謝行舟領口。
縱然這人體格比他健壯不少,吳淮空還是一把将其猛掼在假山之上。
平素波瀾不驚的大理寺少卿怒從心生:“謝行舟在哪?用了什麼手段才逼他把這等細微小事都告訴你的,說!”
謝行舟被他這一下打了個猝不及防,在空中不停掰着他的手。
天殺的,怎麼一個兩個都喜歡把人舉在半空中。
好在先前被李昭沉舉過一次,他也習慣了。
吳淮空沒那狗賊的手勁大,謝行舟還有餘力同他讨價還價:“要是還不信,你就摸摸看我有沒有易容的痕迹。”
“我這易容術還是你教的。如果我是真的,那堂堂督主何必用這種拙劣的手段騙你這個排不上号的大理寺小官呢?”
吳淮空把他扯下來,順着頭皮和臉部邊緣,連帶着背上和前胸少腹那些易容最常留痕的地方都細細尋了一遍。
沒有摸到一絲易容面皮的黏貼痕迹,才道:“确實不是易容的,不過還是要見了真正的謝行舟,再論後話。”
話音未落,一聲重重的咳嗽響起,他們口中那個瓊鼻秀目,面白如玉的謝行舟翩然出現,開口陰測測的:“怎麼,讓我來看活春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