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佛寺的晨鐘蕩開香灰,顧清讓的銀針凝着露水。周硯白肩頭紗布滲出血色曼陀羅,磺胺粉混着香灰,在袈裟上結成褐痂。雲驚鴻的戲腔順江風飄入殿内,唱的是《牡丹亭》,詞卻改作:"這血寫的藥方,原要配個有情郎。"
"忍着。"顧清讓咬斷桑皮線,齒間嘗到周硯白汗裡的硝煙味。浪琴表殘殼躺在蒲團上,表盤裂紋恰似蘇區地圖的等高線。殿外突傳來黃包車鈴,小阿寶的疤臉探進門檻,鞋尖挑着廣慈醫院的搪瓷便盆。
"白牡丹在虹口醫院産房。"小阿寶抛來帶血的襁褓布,"蘇小姐胎記在左腰,形似磺胺分子式。"
周硯白猛然攥緊殘表,齒輪刺破掌心:"鈴木要把曼卿送上日本商船!"殿柱後忽然轉出陳九,胡琴弦纏着半截戲服水袖:"沈老闆在十六鋪拖住森田藥社的人,咱們得走水路。"
藥王殿暗門軋軋開啟,沈墨卿的戲箱堆滿陰丹士林布料。顧清讓掀開箱蓋,犀角雕的觀世音掌紋間,嵌着父親手書的磺胺配方。周硯白突然扯開他長衫下擺,警用匕首劃破襯裡——蘇區聯絡圖赫然在目,朱砂标着吳淞口雷音寺。
"顧先生這出戲..."周硯白蘸血在佛像底座畫航線,"比雲老闆的《穆桂英》還精彩。"
黃浦江的汽笛裹着槍聲逼近。小阿寶掀翻香案,暗格裡碼着德制毛瑟槍,槍托刻着青幫盤龍。陳九突然拉響胡琴,弦斷處飄出半張俄文藥品清單,背面血書着曼卿的生辰八字。
"走!"周硯白攬住顧清讓腰身撞破绮窗。十八羅漢像後竄出日本浪人,武士刀劈碎藥王匾額,匾後跌出杜鳳林的翡翠煙嘴,瑪瑙煙鍋還蓄着未燼的龍涎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