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這東西雖然變成蛋了，也是一枚很倔強又高冷的蛋。

于聞州抱着蛋上下搖了半天，把蛋身縫隙裡的沙土全搖了出來。

半天後，這枚蛋終于開口了，仍舊是平靜無波的聲音，指責道：“于聞州，你很沒有禮貌。”

于聞州想哈哈大笑，但嚴重缺水的聲帶不允許。

他隻能發出一聲短促的氣音，壓低聲音故作深沉，“舉手之勞而已，不用謝。”

往前走了不知道多久，在蛋的光源降低兩個度後，地面上堆積的塵土到這裡戛然而止。

但前進的通道也變得十分狹窄，隻有半人高。

于聞州隻能抱着蛋匍匐前進，可能是太久沒有開口講話，終于能發聲後，于聞州的嘴幾乎沒停過。

“還好高度降低了但寬度不變，要是寬度再縮小一半那就真是太糟糕了。”

“說起來如果道路盡頭是一個九十度的向下通道，你說我趕路時候會不會被卡在那裡？”

“如果卡着的話那就真要命了，好多人類都是這麼卡死的，我能指望到時候你再神兵天降的把我從坑裡拉出來嗎？”

漫長的趕路時間裡，多數時間都是于聞州在找話題，那枚金屬蛋偶爾閃爍一下，證明自己還沒挂機。

從狹小的通道裡又爬行了十幾分鐘後，外面突然響起了一道尖銳的爆鳴，緊接着是劇烈的爆炸聲。

于聞州所在的區域都發生了明顯的餘震，他迅速護住金屬蛋和頭，等餘震結束。

“這是什麼情況？不是說隻有大風嗎。”

“近十年，磁暴周期頻繁，會出現……磁暴幹擾……無法……實時監測……”

金屬蛋終于再次出聲，但因為電磁幹擾，講話斷斷續續，這句話說完後，它徹底沒了動靜。

唯一的一點光源也消失了。

電源耗盡，這枚金屬蛋看上去和回收站裡那些殘破的機械一樣。

【檢測到有機械垃圾可回收，價值80積分，是否回收。】

于聞州沒有絲毫詫異，像是早就知曉這東西的存在一樣，很平靜的選了否。

黑暗、密閉、漫長且前路未知的旅途很考驗人的意志。

但好在于聞州不是人。

“嚴格來說，其實算是半人？畢竟我這具身體是人類形态嘛哈哈哈哈哈。”

冷笑話講得自己笑了半天，但沒人捧場，于聞州終于閉上嘴。

“無聊。”

-

不知道過去多久，一股帶着腥味的水汽悄然出現。

于聞州新奇的嗅了幾口，仔細感受了下這種氣味後，快速朝水汽所在的方向爬過去，幾分鐘後，原本狹窄的通道突然寬廣。

從通道裡爬出來，雄渾的水流撞擊礁石聲近在咫尺，遠處的河邊寥寥生長着幾株發着微弱光源的、藍綠色的熒光植物。

于聞州一路小跑到岸邊，把蛋一扔，趴下去鞠了一捧水。

口感微涼，有點腥，但還能入口，仔細嘗一下，還有點甜嘞！

“提醒，未檢測水質安全性之前，直接飲水是人類的大忌。”

于聞州一連喝了十幾捧水，渾身的細胞好像都因為這十幾口水舒張開來，他舒服的歎口氣，“提醒，人類在快渴死的時候根本不會考慮這麼多東西，有些事隻有在還活着的時候才會顧慮，你一個機械根本不懂人類。”

“還有，這裡的水幹淨與否，安全與否，我還輪不到你來指點。”

“沒有人比我更懂這個星球上的一切！你懂嗎？”

“……你這是又有電了？”他才發現。

金屬蛋的光源還是很微弱，但說話流暢度已經恢複了。

“已經遠離電磁幹擾區域，自動開機。”

“所以你之前關機不是因為沒電了，而是因為電磁幹擾導緻功能受損，你認為那時候開機浪費電源，直接招呼都不打一聲就給自己休眠了？”

已經相處幾十年，于聞州對它的了解遠勝它自己！

金屬蛋身上的光屏閃了閃。

默認了。

于聞州陰陽了一句，“瞧不出來，您還挺節能環保呢。”

金屬蛋：“謝謝你的誇獎。”

“沒有要誇你……”

于聞州悶哼一聲，捂着肚子倒在地上，臉上表情非常猙獰，像是剛擁有身體還沒來得及研究使用指南的僞人在突發情況下搞出來的傑作。

扭曲到已經非常具有藝術性。

“救……救命……我胃部的贲門、幽門、十二指腸末端、以及橫結腸第三寸都有很強烈的痛意！”

他呼救不停。

半晌。

金屬蛋幽幽發光：“我隻是個機械，不懂人類啊、痛疼啊、水質啊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