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一開始太後還質疑雲槿洛所言是真是假,但當侍衛帶來那禦廚在房中自缢的消息後,便知那木樨清露無疑确有問題,一想到在這永福宮中都有人膽敢毒害當朝太子,毒害她的親孫兒,太後便氣不打一處來。
季郕衍倒是對被各種受迫害的事已經習以為常了,他唯一想不透的是,是誰會選擇在永福宮用這種急性毒丨藥動手?
若說是季郕璋,以他對這位大哥的了解,季郕璋可能會在他平素裡的飲食裡放上“醉花陰”此類的慢性毒,讓他一點一點受毒性蠶食,卻不會突然下烈性毒,徒惹風波,而安王和淮王,一個隻醉心于煙花之地,一個則鐘情于自然山水,素來也與他相交甚笃,不會下毒于他。
沉眉思索之際,卻又聽雲槿洛說道:“我聽爹爹說此毒一向出于西域,很難得來,當年供我研習的那份虞美人,也是爹爹煞費苦心才得來的,沒想到竟會出現在這皇宮之中。”
西域,季郕衍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兩個字,若他沒記錯,這皇宮之内,唯一能與西域扯得上關系的,隻有長樂宮的那位。
長樂宮雖有着長樂二字,卻是衆多宮殿中,最為冷清凄涼的一座,素來不受寵或犯了錯的妃嫔,落腳之地終在此處,所謂長樂,不過是宮人對之的諷刺,而其本質,正是民間所傳的“冷宮”。
六年前,西域朝拜時送來一位美人兒,喚作娜麗,濃眉大眼,身姿婀娜,一曲飛天舞之後,被穆帝驚為天人,納入後宮,一年來恩寵并加,很快便由麗嫔榮升麗妃,然帝王恩寵,來得快去得也快。
後宮中很快便有了新人,這麗妃也便就被穆帝遺忘在了某處宮殿的角落。而胡人生性大膽奔放,麗妃難捱寂寞之意,與一侍衛私通,偶然被皇後撞破,當時麗妃已有了三個月的身孕,為清宮闱,侍衛被拉下暗中處決,一碗落胎藥灌下,三個月的胎兒也自是不複存在。
畢竟是有礙皇族顔面的秘事,穆帝一頓發作之後,将麗妃打入長樂宮,再不召見。
就連季郕衍都快忘了這宮中還有麗妃這人的存在的時候,來自西域的毒,卻是出現在了他的碗裡。
事關後宮妃嫔和太子險些遇害一事,光憑季郕衍的權力,自是處決不了。消息很快便傳到了穆帝耳中,穆帝大怒,當即擺駕長樂宮。
衆人到達長樂宮的時候,麗妃正坐在案間品茶,她沒有着宮裝,而是穿了件西域的傳統服飾,濃妝豔抹,紅色衣衫和羅裙上挂着的小鈴铛,随着她的每一個動作而叮當作響。
見到穆帝她并不驚訝,隻淡淡地行了個禮,似是早就預料到他會在今日出現。不過看到季郕衍也在的時候,先是一驚,随即勾起一抹冷笑:“竟沒想到太子殿下福大命大,還能活着到這長樂宮來。”
起初隻是猜測那下毒之人,該是受麗妃差遣,此番前來沒有證據,也隻打算先審問一番,麗妃如今此舉,倒是不打自招,承認了下毒一事。
“蘇荷那賤蹄子呢?怎麼不見她來?”麗妃所叫的,正是蘇後的名諱。
穆帝皺了眉頭,給了身旁近侍一個眼神,近侍領會後踏步上前,一掌扇在麗妃的臉上,用尖利的聲音呵斥道:“大膽罪妃,竟敢對皇後不敬!”
那一巴掌的聲音很是清脆,雲槿洛從未見過這般場面,倒是吓了一跳。
麗妃捂着被打的半邊臉,沉默了片刻卻突然發出癫狂的笑聲:“她蘇荷殺我所愛,毀我孩兒,我縱是對她不敬又如何?”
季郕衍沉聲道:“事到如今,麗妃還不知悔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