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吃飯是細嚼慢咽的,燕兒一直觀察着她的動靜,也放慢了速度,一直到吃完感覺比平常在家慢了半刻。
其實飯菜口味倒是不錯,即便是豆腐青菜也比家裡缺油少鹽的要口味濃郁。
江城内有泠河,外有濮江,魚是常見的吃食,隻是這鹹魚是混着豆豉蒸出的,口味上更有風味。
燕兒吃飽了還在回味,另一邊朱砂已經将吃過的碗盤又放進食盒裡了,她示意燕兒也放進去:“我們先去少爺那,銀杏姐姐她們吃完飯會連我們的一起洗了的。”
燕兒猶豫道:“朱砂姐姐,讓燕兒來洗吧,怎麼能勞煩銀杏姐姐他們呢。”她想說是不是不太好,但又怕顯得朱砂似乎很不懂事。從進了徐府,她就一直有些小心翼翼,簡直不像平日裡大大咧咧的樣子。
“不必客氣,明日我們吃到後面,也是我們來洗的。”朱砂明白燕兒的意思,帶了點笑意:“這會不要耽誤時間,先去換回她們,她們就可以早些吃飯了,多洗兩個碗有什麼要緊。”
燕兒一臉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險些誤會朱砂姐姐了。我還說……哎呀,姐姐别笑。”
朱砂也是許久沒有見到這麼簡單直接的小妹妹了,覺得可樂,手帕也擋不住她勾起的嘴角。燕兒羞得拉她的手直晃,她才輕咳一聲:“好啦好啦,快回去了,别讓姐姐們久等。”
等她倆匆匆回到廂房,少爺還在客廳榻上的小桌上用膳。銀杏在旁為少爺盛菜,碧玺在門口守着。
六少爺年紀雖然小,但是儀态優雅,一舉一動都自然舒暢。大戶人家教養子女講究儀态,站有風儀、坐有靜氣,這種有條不紊的從容也隻有錦衣玉食的少爺小姐們才能養出。
燕兒的關注點卻在六少爺的盤中餐上,怪不得要提兩個餐盒,足足八個菜,有四個葷菜!蒸炒燒炖都有,看的燕兒口水直流,恨不得替六少爺舔個精-光。
乖乖,天天這麼大魚大肉,六少爺怎麼還這麼瘦,這家夥光吃飯不長個兒呀。
徐允洄慢慢咀嚼着,他沒什麼胃口,大廚房月月年年都是這些,已經吃膩了吃煩了。
可他沒資格挑挑揀揀,不比七弟,那是太太的心肝肉、掌中寶,五湖四海的廚子任其挑選。
燕兒看着六少爺吃飯,覺得牙疼。倒不是說看不慣細嚼慢咽的樣子,朱砂吃的也慢,但也沒有少爺這樣,一點表情也沒有,也看不出是愛吃還是不愛吃。
難道天天吃肉的,也會覺得吃肉很煩嗎?就像小時候娘有一段時間天天水煮白菜,後來燕兒連聞着白菜味兒都覺得難受。
想法是轉了一圈又一圈,她沒有表現出一點異常,這點機靈她是有的。朱砂說她們就在這等銀杏姐姐伺-候完,然後換班,然後她就跟朱砂一起站到外面了。
燕兒吃飽了便有些犯困,加上今日進府時辰确實早,她折騰了這半日都累了。盡管極力克制,但眼皮仍舊控制不住地開始打架。
正在昏昏欲睡的時候,她小雞啄米般地垂頭,猛地垂的狠了便忽然驚醒,揉揉眼睛,這才注意到竹林那端身姿袅袅地走出來一個俏麗的女子。
她二八年華,頭戴一根白玉蓮花簪,身穿鵝黃小衣淡青長裙,蛾眉鳳眼,腕上挎着一隻竹籃,十足的典雅端莊。
“朱砂妹妹,今日又辛苦你了。”
她走近,像是才看到燕兒,蛾眉蹙起,露出恰當的一絲疑惑:“這是……?”
朱砂便溫言細語的講述燕兒的來曆,燕兒從朱砂的态度中明顯感覺到她們的關系比較要好。至少她對碧玺和銀杏說話,雖然也頗為和氣,但并不會如此放松。
“老去又逢新歲月,春來更有好花枝。來了個這麼小的妹妹,把我們都比成魚眼珠子了。”彩金雖在說笑,但那神态卻有些說不出的寂寥。
燕兒還小,看不懂少女的莫名情緒,但她常在街巷中玩耍,最是知道不管什麼年紀的女人可都愛聽别人誇她漂亮年輕的。
她菱口微張,驚呼:“姐姐也是這院裡的?我方才以為你是哪個院裡的小姐來尋少爺玩耍呢。”
彩金自然受用,隻是那笑意不過淡淡的,想來這樣的誇贊對她來說也是尋常,美人終究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倒是嘴甜,以後啊多用這本事哄哄少爺,那才是你的前程呢。”燕兒茫然答是,彩金和朱砂對視一眼,不約而同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碧玺端着漱口的茶水出來,輕輕對彩金颔首:“少爺用好了。”
彩金挎着竹籃進了屋子,燕兒斜觑眼竹籃,裡面卻是碗黑乎乎的湯藥,她看向朱砂:“少爺生病了嗎?”
朱砂小聲說:“是胎裡帶的毛病,時常要喝補身的湯藥。不過,你可千萬别在少爺面前提這個,少爺不愛聽。倒是每次都辛苦彩金姐姐親自去煎,明明藥房有人的,但少爺卻隻讓彩金姐姐去。哎,少爺的脾氣真是……”
燕兒回想了一下,也沒看出六少爺到底有什麼毛病,除了瘦小一些真沒有旁的,卻不敢繼續追問,到底也是少爺的私事。她不知道内情,隻說:“畢竟是入口的東西,許是不放心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