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徐允洄與甯家小姐匆匆見了一面，說是碰了個面，但他都沒看清甯家小姐的臉。

進門請安，他就瞄了一眼立在二太太身側的，不認識的姑娘。她穿着淺粉的短衫，垂着頭，同那些安靜的小姐們沒什麼差别。

而後他就退下了，甯小姐的樣子如同風過無痕，沒留下什麼印象。

二太太自然也不會冒昧到介紹甯家小姐的身份，哪怕雙方什麼都知道了，但面上要端得住，說是偶然碰到便就是偶然。

甯家小姐名叫倩倩，她是家中幼-女，祖父父親和哥哥們都很疼愛她。男娶錯妻還可以休，女嫁錯郎卻覆水難收，因此她的婚事從她十歲起便是全家人的大事。

隻是也奇怪，甯家老爺前前後後看了不下十個好兒郎，卻都或多或少發現一些問題，無論如何也硬不下心腸許嫁女兒，眼見女兒一天天的大起來，婚事卻還沒定，也是急得嘴角起泡。

因此二太太一遞橄榄枝，甯家老太爺就允了一半，甯家二哥回去再好好誇耀了一番徐允洄的人品相貌，剩下的一半疑慮便也打消了。

甯倩倩在閨中雖然受寵，但甯家太太也是秀才的女兒，自幼讀《女德》、《女誡》長大的，因而雖然嬌寵女兒但也是一絲不苟的教養，禮儀才學，一點都沒放松。

她心知今日是來幹嘛的，雖然極為好奇，但也不敢逾距，隻是暗地裡悄悄擡眸打量了一眼。

隻這一眼，芳心便砰然。她哪裡見過什麼男子，在家已聽二哥将徐允洄吹得天花亂墜，好感頗多。

這一見，果然是個俊美公子，通身的儀态氣度渾然天成，正是這個年紀的閨中女兒幻想出來的翩翩公子模樣。

二太太見甯家小姐耳根微紅，露出看穿一切的笑容，她跟徐家老太爺點頭示意：“那媳婦就先退下了。”

而後親熱的拉着甯家小姐的手，帶去正院閑聊了半晌。

不需問過兩位少年少女的意見，長輩們互相認可了，此事已成。二太太心裡算盤珠子撥得響，面上卻極為溫柔和善，直哄得甯太太和甯家小姐樂開懷。

回甯府的馬車上，甯家太太端坐着看女兒，露出欣慰的笑容，她雖然沒有見過徐允洄，但女兒見過卻并未說什麼，說明這徐六少爺正如自鳴所說那般。

“如今見也見過了，你便安心在家待嫁。隻可惜不是二太太親生的，罷了，若換成七少爺，咱們家也是配不上，齊大非偶。日後，你得好好孝順二太太，知道嗎？”

甯倩倩羞紅着臉點頭，她聽二太太說了，六少爺自幼是嫡母撫養，除了出身上有些缺憾，如嫡子全然是一樣的。

半月後，二太太請媒人登了甯家的門，為徐六少爺求娶甯家大小姐。兩方長輩雖然默許，但依着舊例，女方兩拒，拖了半個月之後第三次才矜持點了頭，雙方交換了字帖，隻待兩方八字請有名的大師合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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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星稀，晚風送涼，夏末的燥意還在頑強的糾纏。

徐允洄難得沒有讀書習字，今日是燕兒的生辰，他準備了禮物給她。

燕兒躲在屋裡，磨蹭着不敢出門。她今日戴着娘之前買的那對耳墜，朱砂姐姐為她梳了垂髻，發間隻有對花樣紋銀钗，她長這麼大，從未這麼裝扮過。

她看向朱砂：“朱砂姐姐，我總覺得不習慣。”她雙手緊扣在膝頭，眼睛在銅鏡上看了又看，始終是不滿意。

“燕兒，相信我，真的很好看。”朱砂是真心這樣覺得，燕兒的臉如今也是逐漸褪-去嬰兒肥，臉龐如同鵝蛋，大眼彎眉，正巧巧一個明媚大方的佳人。

燕兒卻不習慣，往常她的生辰，倒也不是不慶祝，隻是娘未曾如此莊重的要求她好好打扮，她怕少爺覺得這樣不好看。

“真的好看。今日是你生辰，院裡都是自家人，誰會說你什麼呢？”朱砂以為燕兒是怕被二太太等人知道，說她一個丫鬟打扮得出頭，媚主，這可是個大罪名。

燕兒終究還是拗不過，裝扮整齊，緩步往内室走去。她平日未曾注意到自己的儀态動作，可今日穿了水絲的衣服、戴着精巧的頭飾，她不由自主的昂起頭、挺直身子，竟也走得像模像樣。

徐允洄第一眼還沒把燕兒認出來，直到燕兒開口叫少爺，他恍然才認識到這是裝扮過的燕兒。

荷花宮樣美人妝，荷葉臨風翠作裳。

眼前的少女亭亭而立，不蔓不枝，像一朵含苞欲放的芙蓉花。夜風偶然拂動，她的發絲便如荷葉一般搖擺，在燭火映照下泛出絲綢般的光彩。

“真漂亮。”他感歎，驚覺自己準備的禮物有些小氣拿不出手了。

也許是同燕兒一起長大，他心底總還覺得燕兒還小，還跟哄妹妹一般準備了些精巧小玩意。但此刻他才發現，燕兒已經可以接受更好的禮物了。

可他也不慌張，轉刻便想到了新的禮物，他從書架上第三排拿出一個盒子。

燕兒好奇的側頭看着，那是一張房契，寫着瑞城勤文街蔣家宅院。她沒懂，看向徐允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