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節,臨海的舟市連着下了幾天的雨,天總是暗暗的,不見放晴。
甯朔進屋,還沒把外面沾了潮氣的西裝脫下,就跟哼着小曲兒往外走的甯洛渝迎面碰上了。
甯洛渝穿着身淺灰色休閑服,正笑着跟擦拭花瓶的傭人們聊天,見到甯朔,立馬就收斂了那吊兒郎當的态度,身子站的筆直,“哥,你今天沒加班嗎?”
難得一次回來的這麼早。
甯朔神色疏淡:“回學校?”
“不是,我找朋友玩去。”甯洛渝搖頭。
他有意在甯朔面前保持嚴肅,但臉上卻控制不住的浮現出一抹羞赧又期待的笑,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令他心神蕩漾的事。
甯朔将西裝放到身後傭人的手上。
習慣了他的寡言少語,也知道他沒繼續關心的心思,甯洛渝說了句晚飯不用等他後便順着連廊走了。
餘光瞄到他離去的方向,甯朔側頭。
一旁捧着他公文包的管家适時回答:“二少的朋友就住在西門。”
聽到西門,甯朔眼神冷了下去。
“他又在跟下面那群人鬼混?”
西門的小樓房,是整個甯家最為偏僻的角落,也是甯家專門安排給家裡傭人們居住的宿舍。
“喊回來,就他那一個不到的心眼子,被人賣了還要幫着數錢。”
下完命令甯朔便要上樓,走了沒兩三步,又忽然停下,“幾天了?”
他問的沒頭沒尾,管家卻是聽懂了,忙說:“那邊昨天才搬進西門。”
回想起甯洛渝出門前那羞澀又憧憬的微笑,甯朔太陽穴突突的泛疼。
不知道又是哪裡冒出來的貨色,比先前那些還要有手段。
都不用算日子,才一天不到的時間,就輕而易舉的拿捏了甯洛渝那個蠢貨。
想到以往種種,甯朔素來冰冷的聲線中更多了幾分決絕。
“直接辭了,免得又鬧出一堆事。”
就是神仙下凡,他也不準對方用那些下三濫的手段爬上他們甯家的床。
*
西門的小樓房離得主院有點距離,但好在當初為了方便傭人們上下班,一路都建了連廊,甯洛渝敲響那扇略有些破舊的房門時,身上還是幹幹爽爽的。
隔了好一會兒,門才被自内打開。
一張精緻中更顯溫柔的臉露了出來。
甯洛渝的小心髒不争氣的連跳了好幾下。
“葉沂……”他喊對方的名字。
名為葉沂的男子淺淺一笑,一如昨日初見時那般輕柔溫和,叫人沉溺。
甯洛渝的心更癢了,反客為主的往門裡擠,邊擠邊沒話找話。
“就你一個人在嗎,你哥呢?”
葉沂轉身回來看他,卻沒有把門帶上,“明天就要正式上崗了,他得跟在師傅後面熟悉環境。”
“昨天不是已經熟悉過了嗎,今天還要熟悉?就那麼大點的地方,沒必要這麼認真吧?”甯洛渝話說的不走心,眼睛卻是不放過任何一個能欣賞面前這張臉的機會。
昨天見了一面之後,他便一直念念不忘。
自打出生起,甯洛渝就是個資深顔控,跟他做朋友的基礎門檻就是必須得是美女帥哥,照顧他的傭人更是不能醜。
喜好美色,又家境優渥,見世面的機會多,甯洛渝接觸過的美人沒有一萬也有幾千,眼界早就高到了不能再高的地步,幾個朋友的情人玩伴換了一個又一個,能入他眼的卻是少之又少。
偏偏一個葉沂卻叫他看直了眼睛。
第一次見到葉沂,甯洛渝甚至懷疑自己是仙俠電視劇看多了看出幻覺了。
明明穿在葉沂身上的隻是件款式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襯衫,他卻愣生生看出了幾分白衣長袍仙氣飄飄的感覺,看了好幾眼後才意識到那是因為葉沂的皮膚太白,站在有光處就跟自帶模糊特效的光暈一樣,如夢似幻的。
他當是誰家千嬌萬寵着的小少爺,後面卻被告知,對方隻是新來的傭人的家屬。
這還真是,雞窩裡生出個金鳳凰。
甯洛渝一邊覺得意外,一邊又止不住開始竊喜。
沒錢,沒錢就好辦了啊!
“回頭我跟趙叔說一聲,讓他别給你哥安排太多活,”他自覺這事安排的熨帖,理由也給的合乎情理,“你身體不好,留你一個人待着,我也挺不放心的。”
葉沂勾唇,似乎是笑了一下,甯洛渝看的不真切,一顆心卻是自顧自醉的更厲害了。
都說紅顔多薄命,葉沂美得不似常人,身子也比普通人要弱上許多,他老家是小地方,偏僻落後,醫療條件跟不上外面,他的哥哥這才選擇帶他出來,打工賺錢,治好葉沂身上的沉疴舊疾。
他鄉謀生,吃住是最費錢的地方,想要盡可能的存多點錢,像甯家這種包吃包住的傭人工作就很不錯。
葉沂似乎也明白這點,因此對甯洛渝這個雇主之一的态度格外的好,說話溫溫柔柔的,從來沒見不耐煩的時候。
甯洛渝慶幸的想完,又有點不好意思,随便找了個借口給自己開脫:“本來準備給你帶點東西的,但出門的時候遇到我哥了,怕被他罵,隻能空着手來看你了……”
葉沂緩緩搖頭,讓他别說這樣的話,又好奇:“二少的哥哥?”
應該就是大少了吧?
“對,我哥,親生的,不過他跟我不一樣,性格冷冰冰的,特别不近人情,你要是看到他,最好小心着點,他要是讓你走人,我都說不上話。”
“這樣麼?”葉沂适時表現出了幾分驚訝,“我以為大少會跟夫人和二少一樣好說話。”
“那不是,我家現在是我哥的一言堂,他說一我們不敢說二,他讓我們往東,我們就不敢往西。”甯洛渝兩手一攤,說的十分無奈。
“所以你要是看到他了,最好躲着點走,他那人規矩多得很,要求也高,我們家好多傭人都是被他辭退的。”
葉沂點頭,剛張嘴想說什麼,話還沒說出來,先壓着嗓子很低很低的咳嗽了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