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銳像是有些不耐煩,目光直直看向入口的方向,随口道:“死了這些弟子,傻子都知道不對勁,你們倒好,硬要進去。”
安施也不知在想什麼,平靜問道:“既然如此,為何不早做阻攔,偏是我天山弟子葬身後才封了入口?”
李銳頓了頓,這才回頭正眼看向安施,忽的冷笑一聲:“怎麼,懷疑到我們一氣盟頭上了?之前雖然折損弟子多,又不是都死在了裡面,自然有活着出來的,誰知道你們這天山的,修為也不低,怎麼就折在了裡面!”
安施搖搖頭,卻忽然換了話題:“這封門的命令,是白穆下的?”
對方顯然有些煩躁了:“是又如何!此事呈上問過盟主,我師兄自然是奉命下的令!”
“你這白穆師兄位高權重,這命令到底是如何,恐怕你這樣的小卒子也不清楚吧!”窦穆旬忽然出聲。
李銳表情難看,正要罵些什麼,卻被成芩打斷了:“白穆既然還沒出來,我們也一并等候便是。”
李銳的話被堵了回去,呸了一口,往入口的地方又走進了幾步。
三人随即對視一眼,微微點頭,确認了彼此心中所想:這白穆似乎有些古怪。
過了一會兒,遠遠的一個一氣盟弟子趕來,走到李銳身邊低語了幾句,隻見李銳臉色瞬間變得更差了些:“奶奶的,真是麻煩一個接一個!”
見安施幾人投來探究的目光,李銳也不知是氣上頭了,還是單純想陰陽怪氣一句,冷笑道:“頭回見,一個一個的來送死,真是晦氣。”說完,頗惡劣的冷笑一聲,像是故意給安施他們聽似的:“白哥不在,等他出來再說!都給我擋在外面!”
這意思是,還有人想進禁地?
安施與師兄師姐面面相觑,内心禁不住猜測起來:此處折損不止天山弟子,莫非是别的仙門也發覺了不對,這才前來。
天色漸晚,忽然,從那幽深的禁地之門傳來響動,衆人紛紛看了過去。
如鈎彎月下,高大的男子緩緩從陰影中走出,他的側臉處,一道傷痕清晰可見,不知是誰的血迹染紅了雪白的皮毛。随後,他擡眼看向門口這堆人,看到安施後,白穆收回了目光。
風中裹挾着黏膩的腥臭味,白穆垂眼,不甚在意的用手腕蹭了蹭受傷的地方,像是在思索着什麼。
李銳眼睛一亮,迅速跑了過去,和白穆耳邊低語了幾句。
“看上去倒像是他替我們料理了什麼麻煩一般,倒是頗會惺惺作态。”窦穆旬話語中難掩對白穆的反感。
意外的是,成芩卻忽的開口:“不像是惺惺作态。”
安施看向成芩,卻發覺她眼中絲毫不掩飾的警惕:“師姐想到了什麼?”
成芩聲音沉重:“他似乎就是為了處理這麻煩才跟我們進禁地的。”
“師姐的意思是,他早知道......那這白穆不就是在隐瞞禁地之中妖物之事!?”窦穆旬神情一凜。
安施一時驚訝,随後看向成芩:“但他又絲毫不加掩飾,想來是不在意我們猜到的......”她想了想,提議:“我們還是先按兵不動,得好好試一試這個白穆。”
兩人點了點頭,再度看向那低語的李銳,與一身煞氣的白穆。
“....已經到門口了。”李銳同白穆說完後,顯然相當期待白穆的回答,笑道:“白哥,怎麼辦?一并趕走了?”
然而,白穆卻出奇的沉默。
他擡頭看了眼天色,神情晦暗不明,随後淡淡開口了:“既然來了,那就都進來坐坐吧。”
*
從禁地回來後,白穆忽然一反常态,邀安施一行人休息,說不如一同見見來客。
夜晚,靈火燃燈,太安的莺歌樓出奇的熱鬧,而在樓頂層的廂房内,幾人分散而坐,神情冷凝,各懷心思。
這氛圍可不好打探底細,安施想了又想,還是決定先發制人。
白穆坐于中央上座,冷着臉,眼睛盯着門口的位置,忽然發覺那玲珑個頭的安施忽然站起身來,便分出一絲心神,懶懶地看向對方。
安施的眼瞳一如初見那般波瀾不驚,然而,舉手投足之間,已然有了些煙火氣,也有了幾分首席弟子的姿态。
白穆怔怔看了一會兒,随後低下頭,撚了一塊兒桌上的點心,面無表情的咬了一口。
席間,安施默默給自己打了氣,然後客客氣氣的側過身,向上座的白穆行了禮:“方才禁地,勞煩白穆道友多次相助。”
窦穆旬與成芩皆是看向安施,對她這落落大方之态,兩人眼中似乎都頗有贊賞之色。
然而,白穆卻不回禮,仍是坐在原地,緩慢咽下口中的點心,像是要故意給安施難看一般。
安施快速看了他一眼,猶豫了一下,收回手來站直了身子:“想來白穆道友在此地多時,必然比我們清楚這方禁地的事,我們打算從此入手去查,不知可否請教一二?”
座上,白穆松了身子,斜靠在一邊,終于再次看向安施,涼涼道:“屍體既然已經找到,我以為這辦的是送别宴?”
安施一愣,忽的覺得好笑:怪不得突然作什麼宴請,原來已經想趕人走了啊!
“我天山弟子無故葬身妖物之口,一切都還沒水落石出,怎麼好離開?”雖然知道對方是故意這樣說,但安施還是相當有禮貌的和他解釋了一番。
白穆眼中不見波瀾,似乎早料到她會說這種話:“無故?不過是修行不到家,被妖物殺了罷了。”
安施已經有些習慣這白穆的沒人性,對他說出這句話倒是意料之中。
“就算如此,”安施冷靜道,“也要查一查是哪隻妖殺的才行。”
一股異香忽然飄入,凝脂般美妙的手輕輕推開紅木門。
随後,衆人皆看向門口方向。
女子體态輕盈而柔美,一手半撫着面紗,水藍色的裙擺于花香之中上下浮動,細紗輕飄飄的裹在玉臂邊,末了,是頭上那一根雕花的長簪,點名了她的身份。
安施回頭,擡眼看去,隻覺得這女子眼熟——這不是那日在襄嶺郡的禁地外碰見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