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蟲妖,最好便是能驚它現身,看一看是什麼品種的,才好想法子殺了它,不過看樣子,這妖似乎是打算龜縮不出了。”
窦穆旬給安施一個安心的眼神,“沒事,蟲妖而已。”
一行人繼續向前,随後,花雨子凝停住了腳步,看向遠處,輕聲道:“應當就在那裡了。”
順着花雨子凝目光所向,繞過一間破屋的阻礙,安施看到了一處低矮的房子,大約就是女孩所說的廟——房門大開,裡面孤零零的供奉着一尊神像。
安施仔細打量了一下,認不出是哪路神仙。
“凡人供奉,多半不是真實之仙,要麼是心中所想,要麼就是誤将妖物當成了神靈。”
窦穆旬遠遠的瞅了眼,見安施盯着看,便解釋了一句。
一個弟子笑道:“弱小之人為了求生,什麼都願意信些,我們修真者倒是沒這待遇,怎的不給我等立廟祭拜?”
安施又向前走了幾步,而同時,那股腥氣更重了,她皺皺眉,捂住了鼻子。
“像是陰屍蟲妖,還不知實力深淺。”窦穆旬在她身後低聲道,“我先布陣,封鎖此處。”
陰屍蟲妖,吸食死屍,群聚而生,所到之處化為死地,萬物腐敗。性畏火,一隻便可再生千萬。
窦穆旬手中符咒燃起,随後朝六方飛去。
安施看了看周圍,隻見林木稀落,荒草萋萋,若是以火燒之,林木一并燃起,這村落隻怕要盡毀了。
她想了想,轉身對師姐低聲道:“師姐,我先把它們逼出來。”
“嗯。”成芩淡淡點頭,與此同時,她手中三根銀針飛出,釘在了門邊,随後由此蔓延出了一面牆的薄冰。
安施對成芩默默點頭,心下安定了一些,緩慢向正門附近靠了過去。
……
“成芩師姐好細心,怕你師妹出事?”看安施走了進去,花雨子凝走到成芩身邊,忽然開口,笑了笑。
成芩隻是看了她一眼,并不糾正她幾次叫自己師姐的事。
花雨子凝眉眼彎彎,小聲道:“你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樣了?”
成芩仍沒答話。
花雨子凝卻不惱,忽的又笑了一聲:“一生氣就小孩子似的不愛理睬人,這點倒是沒變。”
“安施是無垢尊上之愛徒。”成芩忽的開口,聲音清冷,也不看她,“與我不同。”
“所以,”花雨子凝用手搭在成芩肩膀上,一陣幽香,她含笑道,“這是在提醒我喽?”
成芩沒反駁,身子也不動,反而問道:“你怎麼同這麼多男子牽扯在一起?”
“這又是關心我嗎?”花雨子凝眼中笑意滿滿,忽然湊近了,小聲道:“師姐,怎麼,還對我念念不忘呢?”
她聲音低低的,酥酥柔柔。
這時,一股寒氣忽然從她脖頸處蔓延開來,花雨子凝低頭瞥了一眼,見到一根冰棱正抵着自己的脖子。
“是警告。”成芩終于回答了,她面無表情,聲音冷淡。
*
從門口往裡看一眼,這廟破的很,也髒的很。
如今黑夜剛剛過去,白晝升起,光線将這裡照的清清楚楚——
本應清清楚楚。
灰蒙蒙的霧氣仿佛在有外人試圖窺視之時悄然升起,一切死寂亦或是生機都全然埋在這霧氣之中。
安施一時沒找到下手的點,下意識的要掏出烈火符驅散這濃霧——她的手摸空了。
安施一愣:這時她才想起,自己的那幾張已經在剛剛對付濁水蛇時用掉了。
居然這就用完了。
她有點心疼自己的靈石,尤其是意識到自己回去後還得再買點這件事後。
不過,眼下的問題并不在此。
法字輩修行,除了尋常修真者以心法修内在外,還要多加一條功法。
功法并非那些小法術,它更像是法字輩弟子自己選的一條修行之路:各人依憑所選擇的功法,擇一路而行之,領悟功法之道,如若反悔,這條路便是修成了死路。其原因便在于,主修的功法大多霸道,難以與其他功法一同修習。
比如成芩,安施問過,她修行的名為高上九天禦氣霜魄功法,此功法便霸道至極,追求至寒至上之境,絕不許修行者修第二條路。
因此,在安施選擇同無垢一起修行青蓮玄心功法之後,她便專注于此,不敢亂加修習,生怕擾了正經的修煉。
這烈火符,她用得了,但這烈火之法,她是真不會。
不如先用月引劍進去探一探?
安施想着,月引随心所向,飛入屋内,于此同時,她忽然想到了什麼,凝起一道靈火,丢了進去。
靈火頓滅,而月引突然沒了聲響。
忽的,屋内傳來了令人頭皮發麻的窸窣之聲,仿佛有萬千蟲蠅同時煽動翅膀,然而外面成芩所布下的寒冰卻是分毫不動。
情況似乎有些不太對勁,安施手中靈氣快速彙聚,她不再猶豫,傾力而出,而成芩的聲音也同時響起:“安施回來!這群畜生不是陰屍蟲妖!”
安施一驚,快速後退,卻見屋内似乎寒光一閃,有什麼東西裹挾着月引劍,轉頭向自己沖來。
見勢不妙,安施快速飛起,甩出三張遁甲之符,三道遁甲擋在了她的面前,而後,安施迅速凝起靈氣。月引劍輕而易舉的撞碎了三道遁甲,但此時威力已然大減——安施看準時機,用手在虛空之中拼命一推。
如同有一朵蓮花被風吹顫動,帶起微波陣陣,月引被這微波一推,偏了方向,擦過安施發梢,“嗖”的飛向安施身後,插入地下。
安施迅速回頭,盯着附着于月引上的東西——在她看清的瞬間,安施倒吸一口涼氣:“是赤練之屍!”
吞食死氣的妖物不少,然而,這赤練之屍是衆多吞食死氣的妖物凝聚所成,安施看到的便是它身體的一部分:詭異扭曲的慘白骨骼上,七零八落的沾着毛皮與鱗片,邊緣處能看到清晰的裂口,應是安施方才用月引削斷了的部分,但它是活的。
安施這一推是築基六階的力氣,但不過堪堪避開,這意味着,僅僅這一部分,便有築基圓滿的功力:此時,這一小部分在她劍下扭曲了一陣,随後才緩緩僵硬,變成了黑色的硬塊。
身後,成芩迅速飛身而起,手中十二道冰淩早成,狂亂沖破屋刺去。花雨子凝同樣收斂了神情,用手輕撫鬓間的簪子,随後柔柔向前一撒,無數淡藍色花瓣忽的飄來。
大地震動,更多詭異殘肢從裡湧出,花瓣落下,随即似是鋒利了起來,将所觸碰到的殘肢盡數割斷,其餘弟子也上前來,各展神通。
安施同那些弟子一道清剿殘肢,眼中是各色各樣的外門功法,看的她大為震撼。但數量實在太多。
“成芩!——”
這時,角落裡,窦穆旬忽然大吼一聲,随後,隻見一道道白光由天幕落下,貫穿了整片廟堂。
在這白光下,成芩的身形變得虛渺,她似乎看了一眼窦穆旬。
這時,随着成芩身影消失,一隻冰鳳忽然出現在天空之中,它引頸長嘯,羽毛如利劍一般落下——廟頂忽然破開,無數詭異妖物仿佛聚攏成了一隻巨手,猛地一揮,羽毛即刻被拍得粉碎!随後,這隻手臂,迅速朝空中的冰鳳抓去!
“嘶!——”冰鳳尖銳的鳴叫劃破天空。
安施一劍削斷了自己面前的這詭異殘肢,焦急的看向空中,忽然猛地咬牙,飛身而起,月引随之向赤練之屍的下端刺去。
似乎是在斬妖之中被淬煉了一般,月引此時顯得鋒利無比,這一刺,竟割斷了其中一根巨骨,那妖物動作遲緩了片刻。
另一邊,成芩身形再次顯現,而她的手中,碎冰如同活着的銀蛇,已然成型四條,向那手臂咬去,手臂瞬間被死死定住。
于此同時,一道白光從天而降,如同巨劍降臨,将妖物的手臂從中生生斬作兩斷!
窦穆旬迅速停下控陣,飛身而起,十多道符咒打在了那赤練之屍的身上,終于,赤練之屍那詭異的身軀,停止了動作,同時,無數令人作嘔的碎塊落了下來,砸在了地面上。
“又一隻化形。”
安施看到窦穆旬臉色難看異常,一字一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