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成芩嘴唇泛白,她勉強擡起頭,卻仿佛背着一座山一般,動作遲緩而艱難,窦穆旬更不必說。
桑鑄似乎尤其針對安施,他不再看另外兩人,眼中暴怒之意盡數對她傾瀉而下:“說!——”
腳下仿佛針刺一般,背上又如火燒一般,安施眼中難以抑制的開始流淚,但這并不能緩解她絲毫的痛苦。
“老匹夫!”
窦穆旬從口中暴躁的擠出一句怒吼,他的眼珠子緊緊的盯着自己的師妹安施:她的眼神已經開始渙散了,這桑鑄若真的想讓她跪,根本不必費這麼久——現下這麼做就是為了折磨她!
成芩沒有開口,但眼角處冰鱗交措而生,迅速蔓延到了她的兩肩,她的眼中更是寒徹透骨,“刷”的數聲響起,十二根冰淩忽然拔地而起,冰淩瞬息而發,矛頭正對桑鑄!
桑鑄對她的攻擊并不在意,随意的擺了一下手,他的動作忽然微不可查的停滞了一瞬,而就是這一瞬,冰淩毫不留情的穿透了桑鑄的手臂,随後,空中帶出一條鮮亮的血線!
桑鑄的手臂忽然一軟,徑直從空中落下,無力的垂在腰間,他看了那血線一眼,臉色愈加難看,另一隻手握掌成拳,轉頭對向成芩:“老子殺了你!——”
安施心髒宛若轟鳴,強壓之下,她隻覺得嘴裡全是血腥味道,同時猛地催發靈氣,企圖制止桑鑄!
遠遠的一個聲音響起,似乎帶着一絲焦急:“唉,桑兄息怒。”
聲音正是來自任鋒智。
而比聲音先到的,是一抹白色身影。
淡淡的香味飄入安施鼻中。
安施感到身體突然一輕,她猛地擡頭,看見了那張熟悉的臉,清冷的,遙遠的,卻似乎又觸手可及的臉。
無垢衣袖翩飛,身影瞬間出現在成芩身邊,擡手輕輕推了她一把,成芩身體随之飛起,恰好避開這拳的攻勢。
随後趕到的任鋒智幾個踏步而起,背在身後的手猛地抽出,金色紋路如同活物,掌化結印,三道淡金色的掌紋脫離手掌,向桑鑄拍去:頭、手、腳,隻此一招,桑鑄猛然倒地。
“師父。”
安施怔怔的喊道。
無垢救下成芩後,快走幾步來到安施身邊,一把将安施拉了起來。
在仔仔細細的打量了她一番後,他那漂亮的眉毛卻皺了起來,眼中閃過一絲不悅,随後,他擡起手,溫柔擦去安施嘴角血迹,開口淡淡道:“此法傷體,下不為例。”
說着,手中變化出一個瓷瓶,交給了安施。
安施自然知道無垢口中所指,她眨眨眼,乖巧的點了點頭。接過瓷瓶後,她一口就将裡面的不知名液體吞下了肚,那液體滑入肚裡,如同燃起一團暖火,四肢迅速熱了起來,除了傷處的痛覺消失,體内躁動的靈氣也随即被安撫了下來。
無垢神情略微緩和了些,像是安慰一般,伸手輕輕拍了拍安施的頭。
忽然有了靠山,安施頓時有底氣了不少,悄悄又往無垢身邊挪了挪,餘光看向他的側臉:自上次一别,已經有好久沒見過師父了——
師父真好看。
不過,師父渾身怎麼有一股冰寒之氣?難道是心情太差?
幾名弟子快步趕來,任鋒智給了他們一個眼神,幾人慌忙前去拖起倒在地上的桑鑄,便離開了。
而任鋒智則是上前幾步,笑眯眯的看了眼安施,摸了摸下巴,而後對無垢客客氣氣的行禮道:“唉,好在無垢仙尊趕來及時,才沒出什麼大差錯。”
說着,他搖了搖頭:“這桑鑄也是,平日太過護犢子,我本就要瞞他白穆的事,偏偏不知哪個多嘴的弟子......”
聽到這話,安施忽然回過神來,看向任鋒智:這話怎麼有些變扭?分明是桑鑄不分青紅皂白出手傷人,聽着倒像是他出手是對的,反倒是我們做錯了事,還要讓任鋒智幫忙打掩護。
不止安施覺得不對,不遠處,窦穆旬的聲音響起,怒道:“任盟主,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白穆之死,我等也是昨晚才知道。”
任鋒智微微一笑,卻是對無垢開口:“天山弟子來我一氣盟,我自當是以禮相待,因而,雖一氣盟弟子無故而死,我也從未輕易下定論,也是看在尊上的面子。”
成芩臉色本就慘白,被這話氣的咳嗽,窦穆旬急忙運氣為成芩治傷,轉頭怒道:“任盟主,你!——”
“本尊不記得教過你們,目無尊上,無禮至此。”
無垢忽然開口,打斷了窦穆旬的話,他聲音冷淡至極。
窦穆旬頓時噤聲,茫然的看了無垢一眼,在短暫的遲疑後,他還是跪了下來,行禮認錯:“弟子冒失。”
他的頭壓的極低,面對的方向卻并非是任鋒智,而是無垢。
無垢靜靜的站在原地,也不讓窦穆旬起來,隻是冷淡的看着。
安施看了眼窦穆旬,又悄悄看向任鋒智,這個男人臉上笑容不減,看不出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她收回視線,隻覺得萦繞在心頭的不安,又突然冒了出來。
過了許久,隻聽到任鋒智笑了一聲,“尊上,既然事情尚未分明,不如我們先移步正堂,聊一聊?畢竟隻是孩子罷了......”
安施松了口氣,想着窦穆旬應當可以起來了,然而,無垢卻平靜道:“這點小懲戒,他若是吃不住,便也别做天山弟子了。”
跪地的窦穆旬一言不發,而這時,成芩勉強止住咳嗽,走上前,冷聲道:“身為師姐,我未能教導師弟,我亦然有過,我願同弟子長跪此地受罰。”
欸?怎麼師姐也要跪?
安施腦袋發懵,卻聽無垢“嗯”了一聲,成芩便“嘭”的一聲,同時跪了下來。
那我也......
安施下意識想走過去,卻忽的被無垢按住了肩膀,她一愣,然而無垢并沒解釋,而是看向任鋒智,淡淡道:“且讓他們在此地受罰,任盟主同本尊詳細說一說,此事來龍去脈罷。”
任鋒智微微一笑,伸手做了請的姿勢:“尊上随我這邊走。”
跟在無垢身後的安施走的很慢,忽然回頭看了師兄師姐一眼,他們跪的筆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