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滿意收了陣法,伸腳勾過張椅子,慢悠悠坐下:“搞得我是什麼十惡不赦之徒似的。”
黑豬精:“……”
您還真是半點自知之明都無啊。
紅袍男子指尖把玩一柄短刀,不時旋幾下,唇角勾起點散漫的笑:“這樣,我考考你如何?”
黑豬精:“……”
神經病吧這人,大半夜跑來别人家強行考核功課,這是什麼好為人師的臭毛病!
他能婉拒考核嗎?
但那人顯然沒有給他拒絕的機會,未等他出言,已直截了當問:“魔界宗旨是什麼?”
“?”
恍若幻聽,黑豬精愣了一下,他連魔界都未曾踏足,哪知什麼狗屁宗旨,然而望見短刀慢條斯理晃出的流光,生怕那光下一瞬便落在他脖子。
隻得硬着頭皮回:“一……一統三界?”
“恭喜你——”
答對了?
黑豬精喜上眉梢,懸起的心還未放下直接被對方吊死,“答錯了。”
撲通一聲,黑豬精當場跪下,被人困在家中這般羞辱,他哪受過這般屈辱,可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也隻得任命:“饒命!大人饒命!”
晏無雙仍是一副風流不羁模樣,挽起短刀,用那刀刃輕輕拍拍黑豬精的唇,猶像一個不計前嫌的大好人:“不過呢,我這個人心腸好,獎勵你一下。”
“昂?”
黑豬精茫然擡頭,微張的唇适逢其時被丢進顆藥丸,那藥丸跟長腳似的,自顧自就往他咽喉鑽了去。
“什麼東西?”
他緊忙趴在地面扣喉,欲吐出來,卻徒勞:“這到底是什麼玩意兒?”
晏無雙起身,撣撣肩側皺褶,不鹹不淡道:“癫笑蠱,不笑,就死。”
“哈哈哈哈哈哈……”
屈服于來人淫威,黑豬精當場笑出了聲,眼見面具男子離去,他又笑臉恭送,“哈哈哈哈您慢走哈哈哈哈……”
頓了頓,他追出兩步:“等等哈哈哈哈,這蠱蟲什麼時候失效啊哈哈哈?”
半盞茶時辰後,黑豬精揉揉僵硬的肌肉,後知後覺自己這會子沒笑,也根本無事發生。
意識到被诓騙,他當即罵爹,口出幾句污言穢語,懶洋洋往逍遙椅上一躺,便高枕無憂睡了去。
夜半時分,月光慘淡,霜落枝頭,守夜的小婢女匆匆提起壺白毫銀針小跑回到主子的院子,往常這個時辰二爺早該起夜了,然後嚷嚷喝水,今日竟靜得出奇。
她擡手抹虛汗,推門。
“啊——!”
小婢女踉跄倒退兩步,噗一下跌坐在地,指尖勾着的銅壺哐啷啷滾到一隻慘白的手旁,那手臂主人正安詳躺在逍遙椅,一搖一搖的。
椅中人渾身完好,唯有唇角兩邊的肉還在被什麼蠕動的東西啃食。
那蠕蟲啃食時還發出細微而陰恻恻的聲,像是夜深人靜時的嬰孩笑聲。
愈漸在黑豬精臉上啃出一條弧度上彎的血痕,一直朝兩邊延伸至耳廓。
恰似一個詭異笑臉。
“啊死……死人了!”
-
“叫什麼。”
輾轉難眠,蘇沉狼耳自動折下死死貼住腦袋企圖封閉外界聲音,卻徒勞。
他睡眼惺忪,慢騰騰從一層薄薄的草墊上爬起。
少年顯然還未睡夠,帶着些許起床氣,一拳給石壁砸出個窟窿來,亦震得腳邊的炭堆噗一下熄滅最後一點焰火。
“鬼叫一晚上了能不能消停會兒!”
一聲怒吼起。
角落幾隻正在生命大和諧而叽裡呱啦叫得歡的大蟾蜍當即吓得憋了嗓子,敢怒不敢言,不情不願磨蹭着跳走。
被這麼一通折騰,蘇沉睡意全無,坐起,雙腳才落地,方驚覺這洞内隻有他一人。
師尊又不見了。
七百萬!
開玩笑,那可是活生生的七百萬,少年當即翻身尋人:“師尊?”
蘇沉繞着洞壁,慢慢深入,昨日他也沒摸索太多,今日方知這洞是真的大。
七繞八拐的,光線漸暗,蘇沉已有些看不清洞内境況,他轉手點起個火折子。
呼啦一聲,火苗燒斷點蜘蛛網絲,少年撥開灰塵,但見前方竟有條甬道。
他快步走進去,甬道似是新劈不久,零碎的石塊切面沒有歲月落下的痕迹,空氣中還布着些微灰塵。
他就這麼沿着甬道踏上凹凸不平的石階,一路往下走,空氣越發稀薄。
終于,走到台階盡頭,底下是一方巨大的石室,前面還偷着微弱的光。
蘇沉快步朝光源走去。
視野豁然開朗,這條密道竟是由山腰通往山腳的。
莫非師尊也是發現密道,先來探路的?
思及此,蘇沉又行快幾步,心想也許能尋到師尊,屆時便不用師尊原路折返找他,白走一段冤枉路。
然而想法很美好,現實卻是來來回回都在原地打轉,鬼打牆似的,繞來繞去愣是繞不出這幾棵樹。
又一次,蘇沉面色冷下,終于發現端倪的人不由得眉頭緊蹙,停在某棵樹下。
他就知是有狗在搗鬼!
蘇沉腳尖碾向稀疏零落的花瓣,從中勾起一剪桃花,往上使力一踢,花枝倏地直刺而上。
花枝化作利刃。
狠厲不留情面發出攻勢。
蘇沉頭頂旋即落下道含笑的嗓音,似是無奈卻縱容,打趣道:“起床氣這麼大?”
暗紅錦袍垂下,一個戴着面具的男子單臂枕頭,懶洋洋倚在樹幹,他也不躲,任由那根樹枝擦着耳廓釘在樹幹,亦任由那三三兩兩沾了泥濘的桃花掉進垂在肩側的銀發。
“你想弑兄?”
“?”
兄?那個不知瞞着他偷偷活了幾個百年的老妖怪?
蘇沉全然沒給晏無雙好臉色,仰起頭就是一句罵。
“你胡說八道什麼?”
“上回貌似有人喚我好哥哥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