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師徒,不說見外話。”
楚暮遲言罷,自顧自坐到一旁阖眼打坐。
蘇沉瞅瞅糖葫蘆,又瞄瞄自家師尊,終是忍不住似的,偷笑了一聲,慢慢享受起這份來自師父的特别饋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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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徒二人來到臨安已是三日後的事,當地恰好迎來陰雨天,蘇沉有些畏寒,裹了裹衣襟,也才醒覺便宜主人給他的衣裳正好可以禦寒。
他摸在衣襟的手慢慢收緊了些許,半晌後,歎出一口氣。
師徒二人找了間客棧安頓下來後,蘇沉卻沒歇下,轉頭出了門。
煙雨蒙蒙,影青色的身影撐着一柄油紙傘,穿梭在青磚大道,直奔進城中最為奢華的會場。
他在門口稍作登記,很快便被放行。
拍賣會場大堂富麗堂皇,陸陸續續落座不少人,座無虛席,更有甚者三五成群擁擠在邊上空地兒,既是湊熱鬧,也是見世面。
蘇沉沒那麼講究,登記時随便買了個最便宜的座位,坐得後也偏,但并不影響視線,還是能清楚瞧見大堂中央那方高台。
此刻,高台走出一位司儀姑娘,姑娘有條不紊說着開場白,會場霎時躁動起來,周遭不時能聽到些閑聊,無非是某家某某某對什麼志在必得,又或者是哪位公子哥兒為博美人一笑,準備來一擲千金等諸如此類的八卦。
對于前面那些東西,蘇沉無感,他這次隻對那一味壓台藥材勢在必得。
便是赤華沙棠。
傳聞其狀如棠梨,黃果赤實,食之可解百毒。
幾輪下來,拍賣來到尾聲,同時也進入白熱化階段,人群熱情高漲,隻為一睹“赤華沙棠”的廬山真面目。
“最後一物,來,請上我們的壓台寶物,赤華沙棠。”
司儀姑娘話音剛落,一名小厮舉着托盤上台,衆人嘩然,交頭接耳,整個會場一時間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姑娘掀開錦盒,一絲純粹靈氣登時溢出,隻聞一點點便叫人神清氣爽。
蘇沉都不免有些心動,少年美滋滋遐想,師尊用一半,剩下一半正好讓師尊給他炖雞湯喝。
“諸位少安毋躁。”司儀姑娘溫聲淺笑,“起拍價,一千上品靈石。”
話才落地,已有人迫不及待喊道:“一千二!”
蘇沉舉牌:“一千五!”
又有人叫價:“兩千!”
“三千!”
“四千!”
哄擡價格似的,一次比一次高,最後竟來到兩萬上品靈石。
蘇沉:“……”
你們這些敗家子弟,有錢也不能這麼瞎造啊!
蘇沉咬牙,心在滴血,舉牌:“兩萬一百!”
噗嗤。
會場爆發起一陣笑聲。
“才加一百。”
……
司儀姑娘倒是保持一貫的微笑朝蘇沉這邊颔了颔首:“兩萬一百,可還有叫價的?”
姑娘環顧會場:“兩萬一百一次。”
又道:“兩萬一百兩次。”
司儀姑娘舉起小錘子,正欲一槌定音敲下:“兩萬——”
二樓左邊雅間傳出一道粗犷聲:“五萬。”
衆人噤聲。
不待司儀姑娘接話,又有人擡價。
“十萬。”
另一道清淡話音自二樓右邊雅間傳出,整個會場一時陷進死寂,鴉雀無聲許久。
十萬?
瘋了瘋了,那藥材再金貴也遠遠不及十萬上品靈石來得稀罕,足足十萬上品靈石,那可是他們這些絕大多數修士不吃不喝窮盡一生都攢不出的數目。
莫非這位也是要博美人一笑?
豪擲千金?
蘇沉倒是沒在意旁邊的竊竊私語,隻越品越不對味,那喊“十萬”的話音怎麼有點耳熟。
司儀姑娘更是驚喜得險些破音:“十萬第一次!十萬第二次!十萬上品靈石,成交。”
拍賣結束,目睹那從二樓雅間慢條斯理走出來的紅衣男子,蘇沉當場捏碎茶杯。
故意的!
晏無雙這厮絕對是存心與他過不去。
他掰算着自己手中從系統那處賒賬得來的上品靈石,統共就兩萬出頭,便隻能眼睜睜目睹那枚壓台藥草堂而皇之入了晏無雙囊中。
二人隔着人群遙遙相視,那人臨走前還朝他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嘲笑!
絕對是嘲笑!
蘇沉忍住當場掀桌的沖動,提氣、呼吸,提氣、呼吸,如此循環往複深呼吸幾輪,還不忘默念,冷靜,冷靜……
冷靜個大頭鬼!
可怒也!
少年提劍就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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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街拐角,暗巷。
十幾個修為不低的蒙面人将晏無雙團團圍住,正是上演一出殺人奪寶戲碼:“交出赤華沙棠,饒你不死。”
煙雨朦胧,晏無雙漫不經心瞥了瞥遠方乘霧趕來的影青色身影。
他懶洋洋往牆邊一靠:“諸位别這麼兇,仔細一會兒吓到我家小狼,很難哄的。”
“呵!你小子還挺狂。”
領頭人冷笑,想他們年年拍賣會皆是如此,既白賺靈石,又無需虧出寶物。
這幾年,他們搶寶成家常便飯,還是頭一回遇到這麼神色自若的。
他隻道對方虛張聲勢,唬人的把戲罷了。
等閑之輩,跳梁小醜而已,領頭男子自是不屑一顧,他擡手凝起一道冰系靈力,靈力化作千百道冰刃,淩空劈出去:“都給我上!”
……
蘇沉氣勢洶洶提劍,循着晏無雙的氣息直奔暗巷那邊去,拐彎,剛邁出的腳險些被兩道摔過來的狼狽身影砸着。
他警惕縮腿。
又聽咔嚓幾聲,暗巷接連傳出的鬼哭狼嚎聲響徹雲霄,但見一名銀發紅衫男子正背對他站在躺得橫七豎八的蒙面人堆裡。
這是個什麼狀況?
“你在做什麼?”
蘇沉蹙眉,目睹晏無雙慢悠悠轉身,對方仿佛一個遭遇負心漢的傷心人,哪怕道侶紅杏出牆,也隻怪這牆太矮,亦恨自己無能沒法把牆往外多挪幾寸。
永遠一副好脾氣縱着。
不答反問:“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