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燭光,鮮豔的花束,叮當作響的高腳杯,小提琴手最擅長的古典曲,落地窗前能夠俯瞰城市夜景,這些都是西餐廳的标配。
而程簡卻沒有心情享受這美好的一切,因為他的母親——常願好女士在五分鐘前給他下了指令,必須把提前預訂的一道甜點帶回家。
受輿論影響,程簡出門總是被路人誤認成是謝道翊,被富婆包養的小白臉,又或者是飛黃騰達後抛棄懷胎三月女友的負心漢。
總之,十個人有九個人都會把他認成謝道翊,素質好點的隻會在背後小聲議論,情緒更激動的會拉住他的袖口開始批鬥大會。
怕再被人認錯,程簡在電梯裡就把帽檐壓過眉弓,面上的口罩也拉到鼻梁的位置,隻留帽檐下的一雙眼睛露出。
他問服務員:“你好,我來拿常女士訂的餐。”
服務員和他确認過信息後,把他帶到休息區等候,程簡百無聊賴地欣賞着西餐廳内部花園式的裝修風格,無意中瞥見角落裡的那張記憶深刻的面容,平緩的眉弓瞬間下壓幾分。
“她點單就好。”譚應欽把手心朝上示意服務員把菜單交給對面的人。
餘音其實不太擅長點單,但今天的晚餐是她替溫莎給譚準備的道歉禮,她抿着嘴猶豫了好久,問:“你喜歡吃什麼?”
“我不挑食,隻是開車不方便喝酒,不過你可以嘗嘗,他們這裡的甜葡萄酒,口感很好。”
“那就一杯甜葡萄酒,蟹肉雪茄卷,香橙鴨胸肉,奶油南瓜湯,慢炖牛肋排,兩份牛油果蟹肉沙拉。”
餐前小吃,前菜,主菜,湯和沙拉都确定好之後餘音準備把菜單遞還給服務員,譚應欽問她:“這裡的巧克力撻很好吃,你要不試試?”
其實餘音不太喜歡吃甜點,但對上譚應欽期待的眼神,以為是他想吃但礙于禮節不好直接開口。她沖服務員一笑:“那再幫我們加一份巧克力撻。”
服務員走後視線變得開闊,隻是餘音還沒來得及和譚應欽開始今天晚餐的聊天話題,不遠處一雙萬分熟悉的眼睛讓她僵在原地。反應過來那雙眼睛的主人是誰,她立刻把目光移向窗外的景色。
譚應欽大概瞧出了她表情的不自然,關切道:“怎麼了?”
餘音抿着唇強扯出笑容,“沒事。”
哪怕是倒映在玻璃上影影綽綽的身影,她也能認出來那雙眼睛的主人是程簡。
她奇怪程簡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又猜測他是不是像自己一樣和人約了晚餐。
“在尼斯的那幾天感覺怎麼樣,我聽說尼斯的大海非常漂亮。”
“感覺不錯,海景很漂亮。”
“有遇到什麼特别的事情嗎?”
“特别的事......沒有,一直在船上工作。”
“有海鷗嗎?”
......
餘音能夠感覺到那道犀利的目光還落在自己身上,即使她根本沒朝剛才的方向望去,思緒也完全被打亂,面對譚應欽的種種問題時她的回答毫無樂趣,像是一個編好問答程序的機器人。
明明是和朋友吃飯,她卻像背着丈夫偷情的妻子那樣做賊心虛。隻有在服務員接二連三地上菜,視線被短暫擋住時她才悄悄松了口氣。
譚應欽問她:“不舒服嗎?”
餘音依舊強顔歡笑,搖頭否認。她強迫自己不往程簡的方向看,以免和他再一次對視,她會更加語無倫次,如坐針氈。
而背對着門口的譚應欽并不知道讓她突然變得局促不安的原因是什麼,還以為是自己哪句話說錯了。
譚應欽也開始說得很少,甚至很長一段時間裡他和餘音什麼也不說話,默契地保持安靜,耳邊隻有悠揚的小提琴聲。
反扣在桌面的手機不合時宜地發出震動聲,譚應欽在得到餘音的允許後才接通電話。
兩分鐘後,他滿臉歉意地和餘音說:“律所突然有急事,我得回去一趟,不好意思。”
晚餐還沒進行到一半,甜點也沒端上來。
餘音握着叉子的手卻因為譚應欽說要離開而松了力,她把叉子放下,對他超強的責任心表示理解,“沒關系,工作要緊。”
“今天算我的。”譚應欽的眼眸有轉瞬即逝的悲傷,他笑着起身:“下次我請你再試試這裡的其他特色菜。”
“好,那你開車注意安全。”
餘音起身目送譚應欽離開時發現程簡早就不在了,她如釋重負地坐回椅子上,仰頭揉了揉眼睛,疑心自己剛才是不是看錯了。
餐廳的前台,譚應欽側身對服務員說:“麻煩催一下那張桌子的巧克力撻,我先結賬......”
他的話還沒說完,服務員便打斷他:“先生對不起,今天的巧克力撻已經賣完了,您這邊需要換成其他甜點嗎?”
“一個都沒有了嗎?”譚應欽皺着眉猶豫了兩秒,“我現在有急事,你們問問那張桌子的女生,看她想要吃什麼,對應的金額我加您聯系方式後付款。”
譚應欽說完往電梯口走了兩步又倒退回來交代服務員,“如果你看她很想吃的話麻煩給文字告訴我,我預訂明天的。”
握着的手機還在震動不停,譚應欽一秒都沒有多待,轉身往電梯的方向快步走去。
前台旁,倚着大理石石柱的程簡在看着譚應欽進到電梯後,也終于等到服務員送來的餐盒,他在服務員将要離開時指着餐盒問:“我這個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