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

不是的，沈祝星。

你不能把所有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

她隔着夜色深深望了他一眼，唇瓣一張一合，瘋狂構思她要怎麼開口安慰，這簡直比任何一次小組彙報都要艱巨。

時間一秒一秒過去，沈祝星沒有離開，好似還在等她的下文。

許意琳表情嚴肅，措辭都很認真，“Flow，你們是亞軍，這是榮譽并不是恥辱。”

“而且我相信，你會帶領KT拿到冠軍的。”

“真的。”

連他都不能保證的事，她卻說得信誓旦旦。

她蹲在草叢裡，哭得紅腫的眼睛更像隻兔子了。

良久，他起身拍了拍身上不知什麼時候落在肩頭的樹葉，燈光昏暗，他和這雙清亮的眼眸錯開視線。

對于她的話，他暫時無法回應。

Flow不能輕易向粉絲許諾。

*

距離總決賽已經過去了兩個星期，臨近期末周，大家都肉眼可見地忙碌起來。

許意琳今天早早去圖書館占位置，準備接下來一周八門的考試科目。不僅要面對讓人頭疼欲裂的傅立葉變換，還有猶如賽博玄幻的量子力學。徐落早就叫苦不疊，同樣窩在實驗室裡邊補報告邊複習。

【徐落落落：蒼天啊，大地啊，到底是誰研究的這些東西，牛頓的蘋果為什麼不砸在我頭上啊啊啊】

【意琳童話：砸在你頭上的話，隻會長一個包，還得去醫院，更沒時間複習了。】

【？？？】

【你有點走火入魔了吧？37℃的嘴怎麼能說出這麼冰冷的話。】

【意琳童話：我們門派向來如此，如果能參透天機，走火入魔又何妨？】

【徐落落落：我要求退出師門。】

【駁回。】

看書看得她腦仁疼，和徐落聊會兒天也讓她緩了緩精神。

将桌上的筆記本和繪圖工具一股腦都推進她特意帶出門的大号帆布袋裡。剛走出圖書館，外面明媚的陽光照得人暖洋洋的，許意琳微眯起眼睛，感受片刻的放松。

這兩天忙複習的事，她幾乎沒有空隙去想那個讓人心碎的夜晚。時間無疑是治愈最好的良藥，從比賽結束後網上對KT鋪天蓋地的謾罵後，漸漸已經沒人去關注這件“往事”了。

電競圈像是被時空壓縮，甚至讓她覺得時間的流速都似流沙，快到瞬息間改變。

這場比賽後，她再也不能站在局外去看，她無可避免地成為萬千競粉中的一員，此刻開始，她的希冀已和KT緊緊綁在一起。

為期一周的考試已經結束，兩人交完最後一門的試卷就飛奔下樓，走廊裡不時有人經過，徐落拉着許意琳穿過人流，跑到空曠的教學樓後。

天氣轉冷，許意琳穿了件淡藍色的羽絨服，千鳥格的圍巾松垮地繞在露出的白皙纖細的脖頸間，她喘着氣息，手放在雙膝上，看着徐落斷斷續續說，“……落落，你跑什麼呀。”

“哎呀，你不覺得結束了痛苦的一周八門，該做點沖動的事嗎？”

徐落體力倒好，跑在前面氣都不帶喘的，也或許她是真的離開考場心切。

“就沖動這個嗎。”

冷風灌喉，許意琳緩了半天，眼神裡帶着戲谑。

考完試徐落部門有聚餐，她們會長是個長相斯文冷感的男生，但卻是面冷心熱，在部門裡也對徐落多加照顧，最近兩人聯系頻繁，許意琳估摸着好事将近。

徐落瞬間臉上一紅，卻沒否認。

“要我說啊，你這哪是沖動，明明是……少女心萌動呢。”

許意琳給自己順了順氣，“你說……齊學長莫名其妙拉着大家在考試後聚什麼餐，大家不着急回家嗎。”

許意琳像是蝴蝶似的在枯黃一地的道路上蹦蹦跳跳的，朝着她了然一笑。

徐落紅着臉氣哄哄往反方向象征性跑了幾步，又感歎道：“琳琳寶貝，你對别人的事兒總是這麼清楚，那你自己的呢。”

許意琳也沒想到還有自己什麼事，她沒多想就問出口，“我能有什麼事？”

“你不會真覺得我們平時在樓下遇到的男生是偶遇吧？從男生宿舍樓偶遇到女生宿舍嗎？上次那個學弟追着問我要了好幾個星期你的微信，我被纏得頭疼，又怕齊羽誤會，所以給了我們班班長的微信。”

“怪不得我上次給馮浩交表，他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許意琳想起上次去交申請表，馮浩一臉欲言又止，當時隻覺得怪怪的，也沒細想。

“難不成學弟還和馮浩聊了幾句嗎哈哈哈……”

徐落隻要一想到他們可能聊的話題，就忍不住發笑。

許意琳雙手一攤，這她怎麼會知道細節，隻知道徐落口中的學弟從未出現在她面前，馮浩也沒告訴她有這回事兒。

徐落笑夠了，好奇地問出口，“那你喜歡什麼樣的？我看追你的什麼類型都有，你哪款都不吃麼。”

風吹起枯黃的落葉，風纏繞着發絲垂在鬓邊，許意琳莫名想起了那場她這輩子也忘不了的比賽後，在場館外砰砰的心跳聲。

寂靜的心跳和場館内的歡呼聲猶在耳畔，她分不清這呼之欲出的悸動是與躁動的音樂鼓點齊鳴，還是有什麼别的。

她也不知道當時哪來的勇氣，說出來的話像是從心口噴湧而出，未經雕琢。

她說，KT一定能拿到冠軍。

近一個月後她突然湧上股對自己一腔孤勇的羞恥感，當時怎麼會對一個陌生人說那些呢。就算他是我主隊的選手，就算……

但想起他當時痛苦的神情，她又覺得這點丢臉也不算什麼，如果能安慰到他，她願意多說一點的。

也不知道Flow現在有沒有好一些……

“琳琳？琳琳？！”

徐落拉着她已經走到校門口了，還見她魂不守舍的樣子，“你想起什麼了嗎，我喊你你都聽不見。”

許意琳啟唇，不知道怎麼開口，看了眼四周川流的大道，有些茫然，“我怎麼出校門了？”

“當然是我拉你出來的啊，我看你心情不太好，還是不留你一個人回去了，和我一起去吧，反正我們部門的人也都認識你。”

她們倆總是跟雙胞胎似的好，徐落部門的人自然都眼熟許意琳了。

她還想推脫，“我沒有心情不好，就是突然想到些……”

“哎呀，馬上好幾個月見不到你了，你不是明天就回家麼，就當再陪陪我了好嘛。”

徐落語氣可憐兮兮的，許意琳盯着她兩秒，随後歎了口氣。

徐落部門聚餐選的地方倒是讓徐落挺意外的，人均消費也要三四百的餐館，她是淮北本地人，以前和父母來過，闫钰倒是贊不絕口，說有機會下次再帶她來，倒是她爸許淮生非說人家的雞絲面做的不怎麼樣，說回去讓她嘗嘗他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