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筒那頭安靜了一會兒,她隻聽得見他清清淺淺的呼吸聲。
他不怎麼回那個家,他的房間陳設簡單,進門就能将家具一覽無餘,一張床,一張書桌,一把椅子,幾乎就是全部了。
那張照片是他之前和吳川參加全國大賽時拿到冠軍拍的大合照,這場比賽也是他職業道路的開始,對他來說有着非凡的意義,所以裱了相框存放。
沈藝瑾不喜歡他關于打職業的任何東西,上次舊事重提,随手拿起立在桌角的相框,狠狠甩在了慘白的牆壁上,細碎的玻璃碎片灑落在昏暗無光的空曠的房間,他已經疲于和她争辯,就任由她處置那些她不喜歡的東西。
可能是照片,也或許是他這個人。
他後來沒再關心照片去向,即使他回頭想找,也隻會和廢棄物扔在一個垃圾桶裡。
她說在甯甯房間見過,那應該是甯甯她偷偷撿回來了。
這些事情他無從開口,連綿的陰雨已經籠罩他多年,他早已習慣忍耐和緘口不言。
他平淡地回答:“哦,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
許意琳聽着他的話,心裡泛起酸意,沒有拆穿他,剛想再說些什麼時,随着一聲刺耳的響動,眼前炸開了幾簇煙花。
升騰的,發出炫目的光。
臨近過年,煙火氣也愈加濃重,她有時候在小區樓底能聞到蔓延開來的飯菜香,還有伴随着的歡聲笑語聲。
她們這兒算是淮北偏遠的小區,查的不是很嚴,再加上年味越來越淡,有不少人在遠人的空地放煙花。
許意琳眼瞳裡都是煙花時而絢爛的色彩,她沒有挂斷電話,默默舉起手機錄了段視頻,發了過去。
夜空晴朗無星,霓虹的煙花升起在空中散開一片,聲響很大,她欣喜地對着電話那邊大聲說,“沈祝星!我們這兒有人放煙花,很漂亮!你看見了嗎!”
她有些聽不見他的回答,隻能湊近聽筒聽見他磁性而清冽的嗓音在笑,像是貼着他胸膛清晰可見的愉悅。
她想知道他說了什麼,在煙花落下間隙問他:“你說了什麼,沈祝星。”
他還在笑,少年的氣息仿佛就在耳畔:“嗯,很漂亮。”
許意琳不懂他在笑什麼,隻覺得可能是她的情緒傳染給了他,她抿了抿唇,語氣裡是藏不住的得意,發自肺腑:“你笑了就是開心的,對嗎。”
原來她察覺到了他的低落,沈祝星站起身走到窗邊,手搭在窗台,看向同一片夜空,眼裡是稀碎的星光,語氣下意識溫柔了幾分:“對,我很開心。”
許意琳卻突然噗嗤一笑,覺得他回答得一闆一眼,很有人機感。
他好脾氣地問:“笑什麼?”
許意琳搖頭:“沒什麼。”
她收攏了毯子,将她那盆茉莉帶回房間,現在已經快11點半了,爸爸媽媽都已經回房睡了,她輕手輕腳的推開自己房間門,将茉莉擺在窗邊的高腳凳上。
“很晚了,許意琳。”
他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提醒她,他是職業選手熬慣了,不想打擾了她休息,準備結束今天的通話。
許意琳手在茉莉的葉片上亂摸一通,有些不舍得挂斷,畢竟下次也不知道會不會再有機會和他這樣平淡而毫無芥蒂地聊天。
察覺到她的沉默,意識到她和自己一樣不舍,他又揚了揚唇角:“乖,去睡吧。”
沈祝星那邊安靜的空間裡,突然聽到樓道外吵鬧的響動,應該是小k淩柏他們回來了。
他安撫地哄她去睡,聲音裡像是揉了雲般溫柔:“晚安,你先挂吧。”
許意琳感覺自己暈乎乎的,乖乖聽了他的話去洗漱,然後上床躺着,這一連串的行動軌迹兩人都默契的沒有挂斷。
她感覺心裡像是有東西滿的要溢出似的,聲音甜兮兮地對他說,“晚安哦,沈祝星。”
他又道了聲晚安。
——
除夕夜,家家戶戶燈火通明。
舒虞甯推開她哥的房門,裡面一片漆黑,隻有半開的玻璃窗前灑進的月光照在少年的半側睡顔上。
“哥,新年快樂呀!”
她這一嗓子喊得沈祝星睜開了惺忪的睡眼,他伸出冷白的修長的手指,“啪—”一聲開了他房間的燈。
今天早上才剛從基地回家,坐了兩個小時的高鐵,加上年後春季賽就要開賽了,最近訓練時長又加了一個小時,沈祝星回到家根本沒功夫關心别的,倒頭就睡。
沈祝星剛醒,用他那雙“名品”手撥了撥額前的碎發,又捂住半隻眼睛,适應突如其來的強光,聲音有些沙啞,摻雜幾分起床氣:“舒虞甯……你又皮癢了是吧。”
她哥看着人前高冷實則脾氣好得出奇,很少和什麼人有沖突,連《榮耀大話王》這種放狠話環節都說不出什麼垃圾話,舒虞甯自然有恃無恐:“哎呀,哥哥!今天是除夕夜,你怎麼隻知道睡覺呀。”
沈祝星起身坐在他那張電競椅上,藍白配色,符合人體工學的流暢線性設計,整個房間除了他這台不怎麼靈光的電腦,也就這張椅子最貴了。
他睨了今天分外活潑的妹妹一眼,眼神不解:“不睡覺,那幹什麼?”
舒虞甯站到他眼前,掀開他被子角坐下,怕他突然龜毛嫌棄自己,還煞有其事嘟囔着解釋:“剛換的衣服。”
“嗯,”他還困着,根本沒功夫計較,“紅包我不是進門就給你了嗎,還折騰你哥幹什麼。”
一聽這話,舒虞甯簡直要扶額苦笑,“哥哥,你是什麼大直男嗎?!除夕夜诶,你沒有去找意琳姐姐嗎?新年倒計時的祝福,你要做線下第一個,懂不懂啊大直男。”
沈祝星這幾個月的樣子她都看在眼裡,上次她聽吳川哥說了,為了回來見意琳姐姐一面,和他吃個飯還特地跑回了淮北一趟。
雖然吳川基地不在淮北,但他是淮北人,休賽期回家本來想着去臨市找沈祝星的,結果他巴巴得說回淮北找他吃飯,吳川也就随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