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線條流暢，車身黝黑的寶馬車停在“暖陽之家”福利院大門前。

“在小小的花園裡挖呀挖呀挖。”

“種小小的種子，開小小的花……”

院中牆皮脫落，陳舊低矮的三層小樓裡傳來孩童稚嫩純真的歌聲。

司機從駕駛座下來，小跑到後面将右側車門打開，一隻穿着奧特曼沙灘鞋的圓胖小腳試探地朝虛空點了點，司機見狀連忙将吭哧吭哧“倒車入庫”的小胖孩從車裡抱出來。

是一個粉粉嫩嫩，臉蛋胖成兩片雪桃肉的小卷毛寶寶。

寶寶搖搖晃晃站穩後擡着腦瓜，一雙大眼睛又亮又潤，乖巧呲着一口小奶牙：“謝謝，叔叔呀。”

司機笑了笑，又将後車座的小黃鴨書包給他背上：“不用謝。”

他瞧着小孩天真無邪的笑臉心裡竟有些不忍，這個孩子今年才三歲，前陣子他親手幫着雇主辦手續接回喬家，這還不到一個月他又親手将他送回破舊清冷的福利院。

他邊給寶寶整理書包肩帶邊藹聲道：“寶寶在福利院要乖一點，叔叔得空會來看你。”

寶寶重重點了點疊着肉圈的小下巴，兩隻小手又做出握着方向盤的姿勢，奶聲奶氣地發出拟似車輛的鳴笛聲。

“滴滴滴，叔叔要好好開小汽車！”

“叔叔會好好給人開車。”

司機垂眼摸了下口袋，趁着小孩往福利院大門跑，忙往他的小黃鴨書包最下面的小口袋塞了一千塊紅包。

福利院的大門緊閉着，寶寶把臉蛋塞到鐵欄縫隙裡，小手哐當哐當地搖晃着鐵鎖：“小美老師，院長爺爺，開門啊，是罐罐呀！”

這時，舊樓裡走出個背着手的駝背老人。

司機忙将罐罐抱着遠離鐵門。

鐵門嘩啦啦一開，罐罐就像個興奮的小奶狗蹭一下跑到老人身邊轉圈圈：“院長爺爺！院長爺爺！罐罐回來啦！”

可老人沒理會罐罐的熱情呼喚，隻是沉着臉仔細打量他一眼，又冷冷看向司機：“手續齊全了，孩子也退回來了，沒什麼事那你就走吧。”

司機心中也很不是滋味，将雇主交代的話說出來：“王老院長您請放心，喬總的秘書已經将一筆不菲的慈善款打進福利院公家賬戶，以後喬總也會繼續資助咱們福利院，福利院如果缺什麼少什麼，您盡管電話聯系我。”

果不其然一提到資助事宜，老人臉色就緩和了些，布滿皺紋的臉皮還扯出個笑：“那我就替院裡的孩子多謝喬總的好心了，您進來坐坐？”

司機禮貌拒絕，臨走前又摸了把罐罐的小卷毛。

罐罐見着司機叔叔獨自驅車離開沒有哭也沒用鬧，蹦蹦跳跳朝着揚長而去的漂亮汽車大力揮手：“叔叔，叔叔，拜拜！”

“行了，人家都走了。”

王院長将快跑到馬路中央的小孩扯了回來，視線落在鼓鼓的書包上：“裡面是什麼？”

罐罐是個懂得分享的寶寶，他撅着圓胖的身子搖搖書包：“蘋果味的果凍，小熊餅幹，還有紅紅的吵莓！是司機叔叔給買！”

王院長打開小書包拉鍊，伸手翻了兩下便發現裡面還真的都是普通零食和水果。

他用方言罵了一句喬家人，又拍了下罐罐的頭：“把零食水果交給老師，讓她分給你和其他小朋友一起吃，這些東西到了福利院就不是你自己的了！”

罐罐揉揉被敲痛的腦瓜，還是咧着小嘴巴笑：“好呀，好呀！”

他背着小書包就要往舊樓裡沖，又被王院長一把扯住書包帶子：“不準在小朋友面前提起你這一個月吃了什麼玩了什麼，你能不能聽懂？”

罐罐眨眨眼睛，搖了搖頭：“可是飯飯不好吃，罐罐什麼也沒玩。”

王院長皺了皺眉，揮揮手：“回去吧。”

離着二樓教室越近熟悉的兒歌也就越清晰，罐罐眼睛一亮，小短腿也邁得更起勁了，還大聲跟着唱：“種小小的種子，開小小的伐！”

音樂聲戛然而止，幾個小孩子從教室打打鬧鬧蹿了出來。

“呦呦，快來看看，這是誰啊！”

“你的新爸爸媽媽不要你了吧！”

“哈哈哈哈，是不是因為你偷偷尿床被人攆回來啦！”

罐罐小手緊緊捏着書包帶，低垂着雪白的臉蛋：“罐罐，罐罐沒有在叔叔阿姨家尿床……”

“你的書包裡面有什麼？”

“罐罐！”

一聽到這個聲音罐罐立馬擡頭：“小跳！”

那些大孩子看到腦子不靈光但有些虎勁兒的王小跳過來便推推搡搡的走開了。

“你怎麼回來了！你的爸爸媽媽也來了嗎？”

王小跳比罐罐大三歲，今年六歲，他有些黑胖，腦瓜很圓，眉毛粗黑，長得很像沒戴頭巾版的鬥地主小農民。

兩個小朋友一見面就抱着彼此轉圈圈。

罐罐轉得有些暈乎乎：“叔叔阿姨不要養罐罐了。”

王小跳拍拍胸脯：“沒事啊，我們家也很好呀。”

“我們家就是很好啊！”

罐罐又歪歪頭：“鳴鳴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