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重申兩點。

一是明确告訴孩子參加這種節目，有一定的風險，或許會有人喜歡你，同樣的，也可能存在很多人拿放大鏡觀察你的言行，一個小小的舉動可能會引發并不好聽的評論。而喜歡你的人，無意中可能也會給你帶來困擾，譬如你一直不喜歡的拍照。

二是一旦答應參加了，就不能反悔，錄制過程中再累再難過也要堅持做下去。因為我們許下承諾是為了——

“遵守。”禾禾不緊不慢接話，長長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振動，分外認真道，“媽媽，禾禾會守諾的。”

顔昭昭望着眼前背挺得直直的，眼睛忽閃忽閃的大寶貝，沒忍住，摸了摸他的小腦袋，細軟的發絲滑過指縫，像毛茸茸的小動物：

“媽媽喜歡你守諾，但禾禾也要記住，媽媽不希望你做一個偷偷忍受委屈的小可憐，還記得媽媽說過的嗎，人一定要有底線，我們家可沒有受氣不吭聲的習慣。”

“譬如說洗碗，你答應了别人要洗，那就不能洗完一隻油膩膩的，就難受說不洗，但如果你洗完該洗的，對方還要你洗另外的，甚至讓你刷鍋、拖地，你就要拒絕。隻是拒絕，也要好好說，不要哭鬧，要講清楚，要有商有量，懂嗎？”

禾禾眨巴眨巴眼睛，很懂：“昭昭，你今天又不想洗碗了？”

顔昭昭：“……”

禾禾奶乎乎的長歎一口氣：“蘇珊如果能和我們一起來這兒就好了。”

蘇珊是他們在國外請的阿姨，自她孕期到禾禾四歲，一直照顧她們母子，顔昭昭決定回國前，詢問過她，可惜她堅持不願同她們回國。

“沒關系，昭昭，禾禾多喝牛奶，快快長高。”禾禾低頭喝了一大口牛奶。

顔昭昭笑笑：“好啊，昭昭特别期待，天天就想着怎麼盡早奴役我們童工禾禾呢。”

寶貝兒子還真提醒她了，洗碗機差點忘了下單。

顔昭昭眸中含笑，耐心地看着兒子慢慢幹掉一杯牛奶，抽出一張柔軟的紙巾，伸手替他擦了擦嘴邊的奶泡，猶豫再三，還是問道：

“禾禾，媽媽可以問一下，你為什麼願意嗎？”

顔昭昭心裡很清楚，顔禾的性格并不是喜歡參加這類節目的孩子。

顔禾擱下奶杯，小小的人坐姿筆直，他的目光會讓人感知到與年齡不符的冷靜，睫毛卻顫了顫，說出口的話語格外認真：

“爸爸。”

顔昭昭一怔，而後不自覺輕蹙眉心，“禾禾，媽媽記得和你解釋過。”

烏龍那一天，一回家，顔昭昭就直接同禾禾說清楚了。

一方面是不希望打擾季蘇木，不希望給别人帶來麻煩。

另一方面，最重要的是，她不希望禾禾被傷害。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謊言終究會被戳穿，飲鸩止渴，何必。

顔禾：“昭昭，你喜歡他，所以開玩笑他是daddy。但他不喜歡昭昭，是嗎？”

emm……可以這麼說吧。

顔昭昭遲疑地點點頭。

雖說她對季蘇木的喜歡，和對異性的喜歡是兩碼事。

禾禾沉穩地點點頭：“昭昭，我都懂。”

媽媽喜歡他，所以願意讓他做禾禾的爸爸。

但他不喜歡媽媽，所以現在還不是禾禾的爸爸。

那……隻要他喜歡上媽媽，他不就就能成為禾禾的爸爸了。

他悄悄握了握藏在桌子底下的小拳頭。

問題不大。

全世界沒人會不喜歡昭昭。

隻要多相處。

顔昭昭望着寶貝因用力抿嘴而格外明顯的唇角梨渦，明白了。

原來，禾禾都懂，卻還是忍不住想要體驗一下有爸爸的感覺……吧。

她心疼地一把抱住孩子。

*

楊白開完例會，端着兩杯冰美式，用背頂開辦公室的玻璃門。

“蘇木，既然你決定了，那團隊就要開始為這檔節目做準備了。”

季蘇木坐在楊白辦公桌對面，接過咖啡，不知想到什麼，輕笑了笑，伸手轉了轉杯子，淡聲道：“再等等。”

楊白不明白，“雙方都同意了，有什麼好等的？”

季蘇木垂眸，不再開口。

楊白早就習慣了眼前人難以捉摸的心思，也不多言。

此時，手機鈴聲響起。

楊白通話後挂斷。

“奇怪，顔禾那邊不是早就同意了嗎，節目組需要通知兩次，強調兩次嗎？”楊白盯着手機，頗為不解，“難道是被放過一次鴿子，擔心我們簽約前改主意？”

季蘇木轉動咖啡杯的手指頓住，不多時，握起杯身，擡手抿了一口咖啡，動作頗為輕松自在。

“對了，蘇木，節目組的策劃簡要你看過了吧，是這樣的，先導片錄制過程中，需要‘媽媽’這個角色，節目組那邊說是考慮到禾禾是素人小孩，加上他的媽媽原本就是你的粉絲，所以直接推薦顔女士，說什麼算‘粉絲福利’？”

“我猜，是因為孩子媽媽是你影迷，才同意年紀這麼小的孩子參加綜藝吧。你看這個人選，可以嗎？”

楊白隻是傳達節目組的意思。

他本人出于對季蘇木的基本了解，則是早就想好回絕詞，此刻正在迅速确定推薦人選範圍。

“可以。”

腦内還在細細篩選人員的楊白，猛地擡起頭，目光詫異地直直望向開口的某人。

“楊白，可以開始準備了。”季蘇木仿佛并未注意到對面人的眼神有多驚詫，他緩緩站起身，嗓音一如既往的平靜淡然。

楊白好不容易恢複冷靜，回想了一下剛剛入耳的那句話。

“準備？欸，又不用等等了？”

回應他的，隻有門被帶上的輕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