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昭昭忽然發現，比起太過明顯的淚痣，季蘇木的睫毛和禾禾的也好像。
都是纖長而濃密的，微微向上自然卷翹的，眨眼時，會像金燦燦日光散漫下小蝴蝶的翅膀一般輕輕撲扇，又猶如輕柔的羽毛輕輕撩過你的心尖。
現下這般垂眸看人時，那稠密纖長的睫毛便無比乖順地低垂下來，在眼睑下投落似林中湖面上一輪彎月倒影一般影影綽綽的弧度。
有一種近乎溫柔的錯覺。
“顔昭昭，你是來做什麼的。”季蘇木嗓音低冷，語氣沉沉，嘴角緊繃着。
太過确切的尾音，讓這句問話，不像是疑惑，倒像是提醒。
顔昭昭怔住。
而後，立在樹蔭下的她，在半明半昧的光影中，彎了彎眼睛，那是真正的一彎新月。
有風吹拂而過，輕巧地撩起她耳畔的發絲，季蘇木垂落在身側的手指微微蜷動。
眼前人半仰着臉，笑着說：“季蘇木，我來接你下班。”
她唇角的梨渦像甜蜜的陷阱，輕而易舉地盛滿冬日溫煦的陽光。
錯覺嗎？
季蘇木原先稍顯冷厲的氣場似乎一下子柔和了，明明神色依舊淡漠如往常。
季蘇木上下略掃了一眼她，眼神波瀾不驚，語氣平平淡淡：“真是驚喜。”
顔昭昭：……完全聽不出來是。
季蘇木越過她，将目光挪向方才無聲無息悄然站到顔昭昭身後的，剛剛與她熱聊的小夥子身上。
真迷弟眼神躲躲閃閃，好不容易對上男神和善的眼神，猶豫再三，鼓起勇氣，嘴唇蠕動半天。
還是不敢開口。
顔昭昭順着季蘇木過分冷冽的視線，回頭看了一眼。
了然。
她伸出手指，青蔥般的指尖輕輕點了點季蘇木瘦削卻意外結實的小臂，輕觸兩下，好似蜻蜓點水。
季蘇木卻反應極快地側過臉來，對上她的視線，而後，再自然不過地微微俯下身，微微低下頭。
正欲踮起腳尖的顔昭昭稍稍一愣，随即放松下來，略湊近，小聲問：“季老師，你方便給他簽個名嗎？”
季蘇木直起身，轉身尋問一旁的工作人員：“有紙筆嗎？”
顔昭昭的注意力卻落在季蘇木靠近她那側的耳根處，原本冷白的耳垂，迅速泛紅，紅透的耳垂，怎麼有點兒像……
像另一邊那位正激動等待簽名的迷弟漲紅的臉。
“顔老師。”季蘇木冷不防的一聲。
顔昭昭被拉回注意力，才察覺自己竟不知不覺盯着人家的耳垂走神半天。
好沒禮貌。
季蘇木眼都沒擡，淡聲繼續道：“怎麼，顔老師，你也想要簽名嗎？”
回神的顔昭昭想了想，挺開心的應道：“可以嗎？”
季蘇木手中的筆頓了一下，他側過臉來，意味不明地淡淡掃了她一眼，視線自她光滑的額頭，滑過挺翹小巧的鼻尖，在即将往下落向那猶帶幾分稚氣的丹唇前克制打住。
他握筆尖的手指不覺緊了緊，眼含似笑非笑之意，低下頭去，簽字。
顔昭昭：“？”
顔昭昭沒懂，這是不肯嗎？
“季老師，我是您的影迷，從您的第一部作品開始就超喜歡你！”
過分激動的迷弟，總算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想了想，覺得這些話還遠遠不夠表達自己對偶像的熱愛，于是特意補充，重重強調道：
“我就像顔昭昭喜歡您一樣，喜歡您！”
季蘇木手中原本順滑的筆觸卡滞了一下：“……謝謝。”
簽字完，他擡起眼眸，認真看了一眼對面眼睛閃閃發亮的年輕男孩，将紙遞給他，誠懇道：“謝謝。”
“季老師，我們得再走一遍這場戲。”副導嘴上說着工作，眼睛卻盯着顔昭昭，似乎才發現她這個人一樣，“季老師，這位是？”
季蘇木瞥了顔昭昭一眼，“家裡人回來了，來看我。”
這般自然的生活化的口吻，顔昭昭有一刹那的錯覺。
仿佛她真的不過是出了一趟遠門，終于回到家，回到愛人的身旁……
演技真好啊，好能帶人入戲，難怪誰都愛和季蘇木搭戲。
副導拉下頭頂的眼鏡，仔仔細細戴上，看向顔昭昭，片刻後，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啊，你就是那個嗲妹！”
顔昭昭：“？？？”
季蘇木：“……”
“啊這……”迷弟似乎也反應過來，遲疑再遲疑，還是小心翼翼開口，“季老師，我還是很喜歡你，隻是可能和嗲…顔昭昭不大一樣。”
季蘇木：“……”
顔昭昭：“……”
雖然确實不一樣，但好像哪裡還是不大對勁呢。
*
季蘇木走完兩遍他的戲份，卻因女主演問題遲遲無法正式拍攝，于是決定先帶顔昭昭回他的房車梳洗休息。
他的理由是，驚喜禮物已拆，無須再做無用功。
顔昭昭：……好有道理。
房車内。
禾禾坐姿端正地坐在燈下看書。
助理小朱在一旁，握着手機，頭一點一點打瞌睡。
禾禾頭也不擡地戳一下身旁的助理，助理一震，睡眼惺忪，慣性湊過去，看向禾禾手指向的字，毫無感情地讀：“這念pi，晴空霹靂，就是大白天打雷。”
完了小聲叨叨，就像我睡的好好的，你這小家夥一巴掌驚醒我。
小朱小朱，帶娃想哭。
小朱說完，就見那雙和季老師過分相似的眼睛依舊冷冷清清一眼不眨地瞅着自己，妥協道：“嘿，你還不信我，行行行，我給你查，查完老規矩讀給你聽。”
說完，手機解鎖，露出成語大全APP界面，第二十八次認命。
這年頭幼稚園小朋友都這麼内卷了嗎？
虧他昨晚手機下了十來個益智小遊戲，啥用沒有。
“昭昭！”禾禾似有所覺，立起身來。
顔昭昭在季蘇木背後露出臉，激動道：“禾禾！”
母子倆就地上演震撼人心感天動地的幾個小時沒見面的大團圓重逢場面。
助理：“……”
季蘇木簡單介紹車内配置情況後，帶助理離開，把空間留給這對一秒不見如隔三秋急需叙“舊”的母子。
顔昭昭一邊卸妝，一邊同顔禾溝通這分開短短半日各自的行程和見聞。
聽到顔昭昭替迷弟要了季蘇木的簽名，禾禾支着下巴，奶聲奶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