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佚訂的是下午的火車,特地提早起床想收拾東西時,卻發現行李箱的日常用品都已經裝好了。
他托着下巴蹲在行李箱邊扒拉兩下,裡面的東西都用收納袋的分裝好,面上都貼了标簽,還留了個手提袋讓他準備工作用的東西,任誰看了都得誇一句真貼心。
遊佚低下頭,緊抿着的唇壓進了自己的手心裡,血液不流通讓人感覺麻麻的,然而腦子裡響起遲昱铎昨晚說的那句“我不想離開你”,心情又有些複雜。
說不上竊喜,反而有些無力。畢竟遲昱铎這人哪哪都好,可惜不全是他的。
遊佚掰着手指頭做打算,等這次專題做完,回來得跟遲昱铎說明白淩玲的事。要是他的猜測是真的,那肚子顯懷起碼也得有了三個月,再晚些日子人家淩玲穿婚紗可能就沒那麼好看了。
不過往另一個方向想,要隻是他誤會了什麼,孩子其實不是遲昱铎的,那就更完美了,到時他就偷偷地去安排個約會,然後趁遲昱铎不注意跟人家表個白,遲昱铎要是同意呢那就趁熱打鐵去國外領個證,要是還得再考慮考慮……
遊佚抹了抹臉,打住自己的異想天開。人嘛,就是愛磋磨自己,越到無路可走時就越想做美夢,還反反複複地夢,等受到打擊時又愛埋怨命運不公了。
洗漱完已經快到了出發時間,遊佚來不及捯饬得太精緻,緊趕慢趕去了車站。這次專題是和工作室的實習攝影師一起,車票也選了旅程曲折遙遠卻風景秀麗的路線,等會兒上火車還要拍個Vlog做預告。
檢票時戴着口罩還好,上了車遊佚就想化個妝好上鏡,沒想到鏡頭直接怼到了他臉上,後面還傳來攝影師賀鵬鵬的标志性鵝笑聲:“遊哥,上次不有粉絲說想看看你現在素顔的樣子麼?我給你拍一個。”
“喏,要多純潔有多純潔。”遊佚淡定地把發箍套在頭上,抽出濕巾朝鏡頭招了招,然後露出自己的黑眼圈。
年輕人笑得相機都拿不穩了,鏡頭左搖右晃,很快,火車鳴笛聲就掩蓋了這個插曲。
火車還沒開出奚城,離開市區都得半個小時,遊佚便擠在小桌子前慢悠悠化着,賀鵬鵬拍完需要的就坐在邊上剪視頻去了。
遊佚上妝沒那麼多講究,但因為最初開始确實很多人是因為他的顔值才關注的,所以現在也得時刻注意着自己在鏡頭前的模樣,而且前期做好點兒後期修圖之類的也更好辦。
火車開得沒那麼平穩,遊佚手一錯,眉毛不小心畫高了點,他下意識向旁邊伸手,可等了兩秒也沒人給他遞棉簽,反而聽見賀鵬鵬疑惑地問:“遊哥?你要拿什麼?”
遊佚愣了下,“呃,我的包。”
賀鵬鵬于是把手提包拿給他,遊佚讪讪接過,心口卻湧起巨大的怅惘來,發覺遲昱铎對他的喜歡其實從沒隐藏過——要是不喜歡,誰管他去旅遊的時候有沒有人陪,誰會在他化妝時守在邊上遞濕巾遞棉簽,誰又會在日常生活裡生怕有哪裡照顧不到他……可笑的是他一直沒在意過。
遊佚輕輕歎了口氣,自己從包裡找出棉簽,三兩下把妝化好了,然後有些迫不及待地拿起手機給遲昱铎發消息。
他左右看了看,最後以窗外疾馳的風光做背景,打開原相機咧嘴比耶來了張自拍。
等消息發出去,沒過一會兒他就收到了遲昱铎的回複,依舊都很簡短,但第一句卻不是評價他的照片如何,而是“晚上記得吃飯,外套我放在你手提袋裡了,有看見嗎”。
像是逮到機會連忙發送的噓寒問暖,然後才提及他的照片:“左邊眉毛剛才畫歪了?”
工作忙碌時,他們的交流其實并不多,但遊佚此時也不由得唇角微揚,手機抵在額頭上笑了一聲,很快也一一回過去。
這次的目的地遠,火車要走到明天中午,但在黃昏時會經過一片遼闊的水域,也到了遊佚開工的第一段。
剛下過雨的天空和湖面一樣清澈,雲層稀薄聚在一處,遠處水天相接的地方泛起橙光,落在湖水中的倒影仿若仙女不小心打翻了的胭脂,又暈開在了藍天白雲間,而其中一輪橙紅的落日正緩緩藏進水面。
火車的軌道就這麼在水中蜿蜒,視野極限也看不到邊,幾乎讓人誤以為要駛向天盡頭。
賀鵬鵬拍着拍着也驚歎起來,“怪不得被稱為‘天之境’,好像千與千尋裡的場景啊。”
遊佚點點頭,看得也快失神了,來之前他就看過其他博主的攻略,但視頻上的遠沒有親臨其境時來得美。
穿湖而過的這段路有十公裡左右,但火車走的時間隻有短短八分鐘,賀鵬鵬剛來工作室一個多月,他倆搭檔不久,以往拍攝的角度大部分是遊佚找的,這回賀鵬鵬倒是機靈,趁遊佚沉浸其中時連忙按下快門,正好将他遙望落日的表情收入鏡頭。
快門聲把遊佚的思緒拉了回來,他有些慚愧地站起身,很快也投入了狀态:“抱歉,剛才走神了。我們到前面人少的廂去看看,那裡你可以試試跟着地面的陽光移動拍到車門和景色,然後遊客的反應也可以,特别是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