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緞全部出自最上等的織娘之手。緞面的每一寸每一分都被細細檢查過無數次,以确保整張柔軟絲滑的緞面上不存在任何一點凸起的疙瘩線頭。
這裡,就像是一張極度奢華甚至大到有些過分誇張的豪華巨床。人無論在上怎樣站怎樣坐,乃至怎樣随意打滾翻跟鬥都不會感覺到任何不适。
隻是,石室此時并沒有人。
應向離稍微等了會。
正待轉身離開,身後卻有人輕輕拍了下肩膀。
他一回頭。
迎面,卻是一隻青面獠牙朱紅頭發的惡鬼!随之而來的還有野獸低沉的嘶吼!
應向離微微一怔。
略一反應,他立即單膝跪身行禮:“見過義父。”
見到對方如此反應,連夏無趣地摘下面具随手抛到一旁。他歎氣:“向離,你真不可愛。…你就不能像你這個歲數的少年該有的樣子,活潑生動一點嗎?”
應向離頭埋得很低。他沉沉應道:“…是。義父教訓的是。”
連夏百無聊賴地随便揮揮手:“算了算了。起來吧。”
應向離起身。
此時。從石室外,竟慢悠悠踱進來一樣黃黑色的龐然大物。
此物身姿極度彪悍。一步一步邁得威風凜凜孔武有力,撲面而來蠻橫的野獸氣息更是讓人寒毛卓豎。
——這是一頭身形龐大的巨虎!
長蟲身有近五尺長,光一隻虎爪就快趕上小孩頭大。整個彪悍魁梧的虎身緩緩從外一過,都快似能将整個石道給填滿。
巨虎從應向離身後經過。它微湊上前聞了聞。緊接着,這隻畜生對他輕輕噴了個響鼻,粗碩尾巴不緊不慢地跟着松松晃了兩下。
這動作表示它心情不錯。
長蟲一腳踏去軟緞上,在上面壓出個深深坑印。
在場的兩個人類卻面不改色,顯然是司空見慣了。連夏更是随意地将靴子一甩,上衣一脫。
他踩去軟緞上。
連夏往卧下的巨虎身上一歪,尋了個得勁的位置舒舒服服癱下身子,惬意長歎口氣。
這一幕其實很有些恐怖。一個年輕男人赤着線條完美的悍利上身,懶洋洋地歪在一頭近有他兩個大的巨虎身上。甚至手裡還撈着那根蓬松壯碩的尾巴,漫不經心地揉捏着玩。這讓人一時有些分不清該是那猛虎恐怖,還是那皮膚蒼白俊秀妖異的男人更恐怖些。
但猛虎隻是乖順地任由男子靠着不動。隻在尾巴被捏痛時,長蟲才在嗓子眼裡不悅地低低咕噜,抽開尾巴掃了掃。
應向離顯然也是見怪不怪了。他低頭盡忠職守地詢問:“義父此去可還順利,屬下能為您做些什麼?”
連夏揉揉眉心:“順利…?唉。算是順利吧。”
他從緞下摸出包什麼點心,丢給應向離一塊。又往虎嘴裡填了一塊。
巨虎乖乖伸出可怖的長舌一卷,甜糕瞬間沒在血盆大口中。應向離則捧着糕點:“前幾日七王又來送信了。義父要不要看?”
連夏嘴裡嚼着東西,面上十分不耐:“不看不看不看!煩死了!…成天裡催催催!要不是為了皇庫那件東西,我才懶得理華衍那個蠢貨。…哼。自己沒點本事争,就知道一天天地催我殺了皇帝…”
應向離謹慎道:“義父若是不願再與他虛與委蛇,不如我們去上京把東西偷了去。料想以義父的身手,皇城根本算不得什麼。”
連夏微微搖頭。他散漫地揉着巨虎下巴漫不經心道:“雖然那破地方不咋樣,但這次我已經親眼見證過了,皇庫裡好東西确實挺多。…唔。我打算待拿到東西功法大成,就連着那蠢貨一并殺了。什麼三四五六,五六七八…有一個算一個,給他通通殺光!我管誰做皇帝,哼。反正,我要把皇庫裡的東西全都細細挑一遍。”
話一說完,應向離正要按慣例行跪禮祝賀教主的雄偉大計,對方卻幽幽長歎一聲。
連夏拍了拍虎頭,無精打采道:“但是…唉。想想這些事都覺得好累。有時候真的好煩哪。”
“我有時候經常在想。唉…向離,不如這個教主給你當好了。”
應向離深深低下頭,沉沉回應:“…屬下不敢。”
……
石室中。
也不知是什麼時候了。一旁看管的魔教弟子早已困得打起了瞌睡,可地上躺着的人依舊是一動不動。
她一直就這樣呆滞地望着頭頂。
過了許久。
寂靜中,不知何處傳來了一聲嘶啞低喃。
“…我一定要。殺了你。”
“…連夏。我一定會,親手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