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手裡的衣裳和傷藥擱在幹燥處。正待要走,身後傳來陣陣“嘩啦嘩啦”水聲。
不想看也不想理,他默不作聲直直往外走去。
腳下卻一滑。
失重感襲來。緊接着是更大的水花濺起。
伴随着女人得意的一連串輕笑,他跌入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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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着池壁勉強站住腳。應向離撐住胳膊,緊閉着眼喘了口氣。
水滴順着濃密眼睫啪嗒墜入池中。
忍住熱水的酸痛。他默默掀開一點眼皮,垂頭望池底自己與她的倒影。
她卻嘻嘻笑着探手來扯他腰帶:“…哼哼。叫你不理我。”
他複閉上眼。
…每次,每次都是這樣。
撒嬌,生氣,哭。再就是勾引他。她解決矛盾的手段幾乎隻有這幾種。可他偏偏每次都上當,不争氣地一步步落入圈套。
他之前還天真的以為,這是她喜歡他的表現。
他以為她是一朵惹人心疼的孤花。尖刺隻是她保護自己的手段,所以他願意忍痛,小心捧起。
可沒想到。這随風搖曳的嬌弱花瓣,一切全是引他上鈎的圈套。
肖映戟說的沒錯。他的弱點太明顯了…
心底最深處,絲絲縷縷的痛楚越來越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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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死摁住那隻不老實的手。啞聲道:“别動我。”
對方自然不會聽。或者說,他說的話她就從沒有聽過。
她努力抽了抽手,抽不動。幹脆低頭去咬下他腰側别的刀來。
他不自覺松了手去奪。
刀鞘還在原處。可森冷刀片卻倒映着濕潤紅唇,狡黠的杏眸與唇間刀鋒是一色明亮。
女人叼住刀,妩媚一笑:“我的了!”
濕淋淋的青絲一甩,如瀑般長發挂在肩頭,柔黑的頭發與素白的肌膚顔色分明。她轉身向金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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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向離似乎無意再與她嬉鬧。隻帶着一些疲倦與疏離的平淡語氣:“給我。”
眼神也是一樣的平淡。
就像是面對一潭死水,讓人怎樣也無法攪亂他。好像無論再做什麼都不會在他眼底掀起絲毫波瀾了。
梁曼咬牙,心中冷笑。今天,她還偏不信這個邪了!
沒等她說話,石門再次骨碌碌打開。
來人是穆長老。
對方根本不在乎他為什麼會在深夜穿着衣裳站在暖池中央。粗布麻衣的幹瘦老人隻對他點個頭。
拿出一本教規,木着聲音道:“應左使,聽說你去玄宮了。”
借着金龍的遮掩,她已完全沒入水下。應向離望了一眼。水面隻剩大團大團海藻般的長發。
他回答:“是。”
穆長老一闆一眼道:“教主不在,任何人不得擅開玄宮。請問左使此舉何故。——老夫也隻是按例問詢。”
應向離思忖半晌:“是。今日,我…”話未說完,他卻覺有些不對。
酥酥麻麻的強烈電流猛地直竄上頭頂,根本不給他絲毫準備。脊背不自覺繃住,喉嚨也哽住似的發緊了。
咽了口唾沫,應向離根本不敢向下看。
腳底有些發軟,腦袋更是飄忽。但他仍強作鎮定,繼續道:“我聽弟子說、玄宮有異響。特去,特去查看。”
對方絲毫沒有異議地點頭,語調毫無起伏:“請問是哪一位弟子所說。左使又發現了什麼異樣。老夫并無他意,仍是按例問詢。”
應向離卻像是站不住了。
他憑空打了個寒顫,撐住金龍微彎下腰,骨節分明的五指在上壓得發白。
他不敢挺腰,也不敢收腰。緊閉眼深吸口氣,克制地擡頭道:“…是十方堂、下弟子,肖映戟所說。我巡視玄宮後,發現并無…并無、異樣。”
左使的聲音腔調莫名不太自然,語氣停頓的也十分古怪。仔細聽去,尾音隐隐還有些發飄。
這些穆長老都聽出來了,但他并不關心。此人多餘的任何事都與他無關。他來這本就是照規矩辦事而已。
他應道:“好。按例,老夫還會與這名弟子核實。另外,右使近些日子在地宮出入頻繁。教主不在,還望左使多多幫忙約束。以免引起新弟子恐慌。”
話說了許久,對方卻遲遲沒有反應。穆長老這才舍得從教規裡移開眼,掀開耷拉的眼皮瞅了他一眼。
卻見渾身濕透的左使死死撐住金龍,還有些輕微戰栗着。年輕男人眼神恍惚。他張着嘴似乎想要說什麼。
薄唇上上下下翕合了許久,卻始終一個字也未能吐出。
直到他猛地挺直腰,低低悶哼一聲。牙關咬得死死,還隐約可見他的腰闆在不住向前細微哆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