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雲淩怎麼看怎麼都太奇怪了。
而且還不是一般的怪,他身上的異樣讓她感覺既陌生又熟悉。細細想來,有一個人分明和他很像。
可那人分明已經死了才對…
今天下午,峰花食物中毒後她就急匆匆去村裡尋來郎中為他紮針。等他抱着痰盂大吐狂吐了一陣,神志才漸漸清醒。
許多之前與他要好的村民聽說消息紛紛走來看他,但雲淩一個也不理,隻嫌惡地自顧自反複漱口。
之後郎中宣布,他需要斷食半天,若明日情況良好才能進食。而且就算吃也必須吃清淡的,否則腸胃承受不住。
正蹙眉忙着整理發絲的人五雷轟頂般呆住了。
男人頭上籠罩着一片無形的雲。怅然又憤恨的眼睛好像在說天上的雨都在向我傾斜,這個世界總是這樣不公,所有人都打了傘,我卻找不到一處避風的港灣。
…是你們非逼我捅破這片天的!
感受到他一步步陰沉的視線,郎中時機正好地表示不遵循也可以,反正吃了也會吐。
此人再度蔫下去。
直到梁曼實在受不了他斜倚着窗向外怔怔望去如拍攝傷感情歌mv般的憂傷背影(是的他保持了一下午這個姿勢),她主動提出明日給他煮肉粥,對方這才驚喜地擡眼看來。
…然後瞬間挺直身闆,手作拳放在嘴邊輕咳一聲。
雲淩将手背去身後,略帶矜持地沖她點一點頭:“要多放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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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的所有異樣都被她看在眼裡。梁曼真覺雲淩可能腦子壞了,不然怎麼會性情大變至如此地步。
之後她問他為什麼聲音這樣啞,他說最近偶感風寒。她問他為什麼跑來木普,他說無事随便走走。
梁曼滿腹疑窦。剛要再往深追問,對方忽得以袖捂唇一陣猛咳。
雲淩咳得那叫一個飛沙走石日月無光天崩地裂地動山搖,梁曼又慌又驚生怕他張嘴吐出肺。但等停下,他隻若無其事地拭去口唇的血,雲淡風輕道:“小病。養養就好,不必擔心。郎中說是餓的。囑我少說話多吃飯。”
梁曼本疑惑怎麼會有這樣的病啊,要不要再找人看看。而且山上哪來的郎中,不一直都是持長老負責為諸弟子看病嗎。對方卻在此時一揮袖子。
一陣奇香襲來,腦袋有些熏得發脹。嘴邊的所有問題頓時模糊起來。隻要略略一回憶剛才所有疑慮,太陽穴就有些跳的刺痛。
直到現在,她一往深處思考腦子就自動回憶起那股濃香,搞得她又開始昏頭漲腦起來。
但即便如此,心底一抹暗暗的疑窦是怎樣也除不去的。
想了又想,梁曼最終還是将筆擱下。
她不安地起身踱出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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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整好被雨水沖歪的雞棚,她在院子裡站了站。一邊費勁在想雲淩身上的種種怪異,他一邊不自覺走至他窗下來。
擡頭,發現屋内燈還未熄。本打算擡腳就走。但轉念一想,還是忍不住蹑手蹑腳湊上前去,悄悄捅開角落裡的窗戶紙。
屋内一燈如豆,四壁清輝。
一身白衣纖塵不染,男人身量筆直正襟危坐。
雲淩正凝神垂目打坐,清絕的臉上全無一點多餘表情。
看着這與往日一般無二的相似場景,梁曼不禁又回憶起自己初上太初峰的那一段時日。
她怔怔地看了一陣。
那個時候的自己孤注一擲,身上除了大哥給予的信物外别無他物。她看出他不是個好說話的人,但還是拼着一口氣跪下求他教自己心法。
在太初峰修習的兩人都從沒想過,後來的他們會在一起相愛…
恍惚過後,梁曼苦笑地搖搖頭。也許是自己大驚小怪了,可能對方就是在山下曆經種種鮮活後重回山上不習慣罷了。
當初他武功剛廢的時候不也是,一會開心一會難過,每天情緒多變到讓她摸不着頭腦。再說了,誰會這樣無聊的費盡心思扮成他來騙她,她身上也沒什麼可圖。
何況那人都詐死了多少回,這次怎麼也該真死了。
思及至此,梁曼緩緩吐出口氣,輕輕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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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之人正閉目打坐,腦中默默數着。
等算了算還有多長時間到天亮,他長歎口氣,心中愈發焦躁。
遠處細微的腳步聲漸行漸遠。雲淩煩躁地睜開雙眼,撕下面具丢下狠狠踹開。
待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重新在被褥上歪下,他揉揉額角,面上逐漸陰沉。男人正在心底惡毒咒罵。
早知道當初在六合山直接弄死他得了,白便宜他活了那麼久。
他就從沒見過如此故作岸然的人。不過端了小半天就給他難受的渾身上下無一不疼,他現在滿心滿腦子煩的隻想殺人,内心悔不當初。
而梁曼這女人也是純粹的眼睛瞎透了。她是怎麼看上他的,她是沒見過男人麼?她怎麼能對這麼個獐頭鼠目一臉行不了的虛弱玩意如此要死要活!
是的,他已經再度改變主意。他不打算綁她了,他要留下來。
雲淩自然察覺出對方已經起了疑心。
今日白天他本還沒做此打算,所以才無所顧忌地惹下種種猜忌。決定以後,他便要更謹言慎行一些。
不過麼,對于這些猜忌他倒不擔心。他敢這樣大膽地扮成她枕邊人的模樣,自然是早做好了完全準備。
把玩着手裡一隻濃郁異香的小巧繡囊。雲淩支頤,懶洋洋打了個哈欠。他勾唇戲谑冷笑。
不光你身上有香。我身上也有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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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因為餓的實在受不了,再加上床褥硬得渾身更加疼。他還是氣沖沖跳起來直奔夥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