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初肅,鴻雁南飛,衰草連天。越向北行越是蕭索。
碧空之上,幾絲扯開的秋雲被肅風刮得七零八落。一隻落單孤雁啊啊悲鳴,盤旋數圈後一頭墜了下來。
漫山皆寂寂。
漸有咴咴的馬嘶聲響起。忽現一行馬隊自泛黃的寒山間奔出,所行處騰起團團煙塵。
打頭一男子在山崖邊沿險險停下。他手搭涼棚,極目眺望遠方群山。
許久後,王青對其下衆人朗聲道:“再有兩天就到亳陽了,腳程快的話咱們一天就能到。今日便先在此休整吧,明日我們卯時前起行。”
連着沒日沒夜趕了許多天路,一衆人馬早已風塵仆仆疲憊不堪,幾人身上那鮮亮的紅色官服都黯淡下去成了土色,腰間懸的寶劍更是蓋了層灰撲撲的泥。
難得今日這樣早,大家紛紛高聲應了駐馬下地各個忙碌,紮營的紮營,埋鍋造飯的埋鍋造飯。
見那女子也跟着下馬來,靜靜立在原地等人來為她上行枷,王青勒馬上前幾步。道:“明日要走一整天,今晚就先不上枷了。”
猶豫片刻,又拿馬鞭遙遙指了指林後一個方向:“那裡有處溪水,你可自去洗漱。”說罷思覺不妥,趕忙補充一句以作警告,“但可不要走遠了。你是跑不過這麼我們些馬的。”
對方輕輕應了,轉身離去。
看着女子纖瘦如柳的身影,王青暗自思忖,這些時日裡這姑娘一路上安安靜靜、聽話乖巧,縱是跟着他們一路幕天席地處處吃苦,也不出絲毫抱怨作任何妖。
這倒讓他省心不少。
隻是奇怪,她安靜倒好,這人卻安靜到乃至于連一句自己究竟犯了什麼罪、他們要捉拿她往哪去的話也不問。任憑一堆男人領着她一路翻山越嶺,她面上毫無波瀾也完全沒有任何疑問,似乎是對未來的一切都已不甚在乎。
思及至此,再看着女子那一陣風就能吹散似的清瘦背影,王青不由生出幾點憐憫。心下隻歎,盼主子不要過于難為一個可憐女子…
次日天還蒙蒙未亮,衆人便又拔營上馬打着哈欠繼續趕路。
這一日果較前些日子辛苦得多。翻了幾重山,淌了兩彎河,中途停也未停,晌飯也是匆匆在馬上墊的幹糧。一口氣趕至日頭西斜,馬蹄可算得得踏上了平坦的官道。
待至傍晚,簡單在驿站整頓下車馬便一氣往亳陽城中去了。
遠遠便見屋舍盡頭幾處亭台披燈戴彩好不漂亮。走近一看,原是幾座水榭,其下是一泓粼粼湖水。臨近湖邊,王青示意衆人下馬步行。
楊平山間千裡瀑,亳陽湖畔湖心月。久聞大名,今日總算得見。
湖極美、極靜。月極亮、極圓,月華如牛乳般洩在這彎廣闊無垠的銀鏡上。秋風一起,颠了滿碟碎銀,唯有數盞花燈懸在湖邊樓閣上,為蕭瑟的秋意平添不少華彩。
遠處絲竹笙箫不絕入耳。梁曼側耳聽了一下,發現聲音正是從亭台後傳來的。而領頭的王青也恰巧帶着衆人往那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