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問句落下後，車内的氣氛忽然微妙了起來。

怎麼說呢，正如前面總結，花山院萌葉其實并不清楚五條悟内心對她的看法，也不知道男人到底是怎樣看待她與貓的關聯。

所以此刻聽見這個意有所指的問題後，即便黑發少女下意識提起了心，卻也不知道該怎樣才算是最妥帖的回答。

于是最後，花山院萌葉選擇了一個不說謊的簡短回答：

“…不是貓，是狗的名字。”

這樣說完後，少女看見身邊靠在座椅上的男人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嗯’了一聲表示明白。

說實話，花山院萌葉很想知道五條悟到底在明白什麼，但眼下這就像是調查前任般的莫名氣氛中，她實在提不起勇氣發問。

而作為氣氛的營造者，五條悟則從口袋裡掏出手機，一邊刷着消息，一邊仿佛十分随意般地，提出了另一個問題：

“你對剛才那家夥怎麼看？”“是以前的主人吧，有想要去一起生活嗎？”

【…去一起生活啊】

花山院萌葉不自覺陷入沉思。

事實上，這個問題，在少女認出黑發男孩的那刻就已經想過了。

畢竟柚子糖确實是她所抽到的最愉快卡面了。

…仿佛全世界浸滿蜂蜜酒般的溫暖微醺，從出生到死亡都被人珍視；所有想法都會被理解，所有需求都能得到回應。（注1）

與其他卡面記憶的絕望憎恨相比，柚子糖溫馨滿足的生活美好到就像是夢境，無論是誰都無法抵抗這樣的誘惑。

…但倘若真想要去一起生活的話，其餘的現實問題卻也不容忽略。

首先便是曾經的小男孩，也就是現在的江戶川亂步對她的态度與看法：黑發偵探此前開口的“還回”，意思是認同她身為人類的身份嗎？他真的能接受自家狗狗的拟人嗎？

其次是少女還擁有的其他卡片羁絆，畢竟所有卡片實質上都互相平等的。搬家到橫濱的話，雖然能夠滿足狗狗卡片的願望，但是與其他卡片羁絆的相處，諸如五條虎杖之類的卻會難以為繼…

花山院萌葉雙手在膝蓋上并攏，左右為難地陷入思考。

…直到指尖不知所起的細碎戰栗，莫名打斷了她沉浸的思緒。

————如薄冰般無聲爬上神經末梢的冰涼中，黑絹長發的纖細少女茫然擡頭，卻發現身側黑色眼罩的淺白發男人居然早已停下手機的動作，正神色不明地專注凝視着她。

！？

陡然高升的危機感中，花山院萌葉本能把狀态切換回更熟悉五條悟的貓貓卡，想要緩和車内逐漸莫名的氣氛。

然後下一秒，咒骸生物本能的戰栗就壓倒了她。

*

「世界最強」

這是五條悟如同玩笑般，随意挂在嘴邊的自稱。

可是有人真正認真思考過這個稱号的意義與分量嗎？

不是紙面的獎項或人造的噱頭，這個稱呼背後，實質上代表的是咒術界純粹暴|力的頂峰，是随心所欲便能單人滅國的最強武器、是早将逾越者的怨恨與鮮血一并碾為塵土的人間之君。

即便是咒術界年長傳承的高層，之于五條悟也隻是“能夠殺光”的等級——與這樣的「世界最強」共處一室，其實就是已被看不見的利刃抵上喉間。

無論對方想要做什麼，都無非彈指間的功夫。

而其餘人唯一能做的隻有接受，接受他動念後的“結果”，以及他撥弄恩賜後的“命運”。

人類通常會被五條悟随和的性格與優越的容貌迷惑，而不自覺忽略掉與他之間猶如深淵般可怕的差距。

可由詛咒構成的咒力生物，卻有着更敏銳的本能。

所以當切換為咒骸貓貓的感知後，周遭空氣中隐而不發的壓迫陡然具體而粘稠，幾如有形之物般扼住了花山院萌葉的咽喉。

這種被食物鍊上位生物所注視的原始恐懼，繼承的咒骸記憶中早已經對此習慣了。

身為被創造者與被支配者的貓，其根植在對主人的依戀與崇拜深處的，本就是近乎戰栗的服從。

*

但所有被抽到的卡片本質都是平等的。

花山院萌葉是貓，又不僅隻是貓。

少女能夠理解貓性本能中的親昵讨好，但她覺得自己理應更偏向人類那側，而不該總是順應貓的本能。

可曾經當她向硝子老師表達出‘想和五條前輩保持合理距離’的意願後，卻隻得到了醫師老師意有所指的冷淡告知：

“你清楚你自己的情況嗎”

“身為人類，卻能完美融合詛咒，甚至毫無代價地獲得詛咒的特殊能力。”

“這是何等頂級特殊的的實驗素材——如果五條那家夥不開口庇護的話，你早就進了不知道誰家的實驗室。”

“…普通人貴族的家世背景對咒術界來說毫無意義，不管是你還是虎杖悠仁，你們如今能夠自由上學而不是被處刑，其唯一的理由，就是五條悟想要想要看到這樣和睦的現實。”

……

花山院萌葉明白家入硝子的未盡之意。

盡管少女如今的人類身份乃是花山院宗家的嫡三女，然而相較于舉世罕見的融合體質，她普通人貴族的家室并不足夠抵禦心生貪婪的咒術世家或詛咒師。

甚至她那時因救助鬼變者而被觀測到類咒骸體質的第二天，得到消息的海外特級咒術師就已興緻勃勃打來電話讨要她的所有權；而遭到五條悟的拒絕後，那位名為‘九十九由基’的特級咒術師更是表現出極大遺憾，反複以‘為了咒術界未來’的理由勸說五條悟把她拆解開來以研究人與咒靈的靈魂融合結構。

客觀上，花山院萌葉确實需要五條悟的庇護。

她靈魂中屬于咒骸貓的本能渴望着他，屬于人類的理智恐懼着他，然而面對洶湧陰暗的咒術界，卻又無可抵禦地真實依賴着男人的仁慈方能存活。

……

所以當身側容貌俊美的淺白發男人俯下深黑眼罩，神色不明地注視而來之時。

花山院萌葉不自覺僵住動作，本能想要做出緩和與讨好的舉動。

她短暫停頓，然後選擇放縱靈魂中咒骸貓咪的本能。

【這樣的話，五條前輩大概就不會生氣了吧…】

黑絹發垂于身後的嬌小少女仰起碧綠寶石般純美的幼圓貓眼，長而卷翹的睫羽微微顫動。

她接着學習Youtube視頻裡的撒嬌貓咪，用咒力凝聚的貓尾巴，乖巧小心纏上淺白發英俊男人舒展的長腿。

……

似是沒有料到少女居然會以這樣的行為讨好道歉，五條悟的神态表露出了一瞬驚訝。

他收回此前不爽放出的咒力威壓，思索着凝視了花山院萌葉一會，一直注視到少女不知所措地并攏咒力貓爪，無助到都試探地趴在了他膝蓋上。

于是深黑眼罩的英俊男人終于伸出了手。

他所有所思地按住貓耳少女黑絹般美麗的長發，指尖第一次順着她趴跪的纖細背脊撫摸滑下。

*

于是這場前往賓館的車程裡，花山院萌葉不僅外放的咒力貓爪貓尾被主人捏來又捏去，就連柔順整齊的黑絹長發都被揉亂了。

最終等貓尾酥軟的小少女在賓館門口下車想走之時，甚至還有一縷黑發纏在了五條悟領口的金屬扣上，怎麼扯都扯不下來。

努力無果後，沒有辦法的的花山院萌葉也隻能乖乖低頭走回車邊，等還坐在車内的五條悟慢悠悠地解開。

或許是正被保安司機等衆人圍觀等待的緣故，纖細少女不知為何覺得臉頰都要燒起來了。

但同樣是在圍觀下，黑色制服的淺白發男人卻不知為何心情莫名看起來不錯。

男人修長手指漫不經心撥弄着扣間的發尾，最後在解開的那一刻，直接伸手繞住了少女黑絹般柔順垂下的長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