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個出人意料的生日。
哪怕是精心策劃了這場生日告白的雷東多,也沒有料到,自己最終會在這樣的場合下,傾訴了對你的衷腸。
但是好在結果是好的。
你家系統在你腦子裡念着,“從此他們就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的背景音,你和還紅着眼眶、嘴角也微微發腫的雷東多,對視了一眼。
然後,兩個人都笑了出來。
你垂下頭,烏黑的發絲如瀑布般垂落,恰到好處地遮掩了半張清秀的面龐,使雷東多看不清你的神情。你笑得無聲無息,隻有微微顫抖的肩頭,無聲地傾瀉出在胸腔裡翻湧的喜悅。
雷東多面上浮現出的,則是一個帶了幾分傻氣的笑容。他大大地咧開嘴,露出了滿口的白牙,嘴角則仿佛被什麼無形之物牽引着,一路向着耳根奔去,好像要努力去觸碰兩邊的耳垂。
你以餘光瞥到了雷東多傻笑的模樣,接着肩膀就抖動得更加厲害了。
雷東多意識到自己疑似被新鮮出爐的女朋友嘲笑了,有些無措地将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但他很快又放松了肌肉控制,任由傻笑重新浮上自己的面龐。
“想笑就笑吧。”雷東多執起你的手,把你的手牽到了臉側,用自己的臉頰貼着你手背細嫩的肌膚磨蹭,“能搏維加·索拉諾博士一笑是我的榮幸。”
“你知道就好。”
你微揚着下巴,矜持地略微點了點。
好像一隻傲嬌的貓科動物。
雖然目的已經達成了,但是今天最重要的任務還沒有完成。
雷東多牽着你的手,帶你步下樓梯。
他牽着你走到了走到餐廳門前,然後用一隻手捂住你的眼睛不許你提前偷看,最後推開了餐廳的門。
“好了,你可以看了。”雷東多移開了捂着你眼睛的手。
你好奇地打量着精心裝扮過的空間。
一團明豔的粉紅與明黃交織的氣球,如簾幕般垂挂在餐廳入口上方,遮擋住你們的視線,也給這個略顯厚重的空間增添了一絲輕快活潑的感覺。你拂開氣球,才讓餐廳内的布置顯露出真容。
墨綠色的絲絨窗簾緊緊閉合着,把整個餐廳圈成了一個密閉的空間,也讓餐廳裡的各色燈光格外顯眼。
餐廳中央,款式略顯老舊的水晶燈灑下柔和的昏黃色燈光,給整個空間鍍上了一層暖洋洋的色彩。窗沿上纏繞着細而密的燈串,熠熠生輝的細小光點仿佛一群不甘沉睡的螢火蟲,給餐廳增添了一絲靈動的氣息。
“22”造型的巨大金色氣球懸浮在背景牆前,無聲地宣告這一天的不同凡響。
數字氣球後面的背景牆,則被做成了一面照片牆。你走上前去,仔細端詳。
照片牆正中的位置,最大的兩張照片是兩場皇馬的比賽裡,看台上的你和雷東多的合影。
一張是雷東多站在同城死敵家的看台前,在死敵家球迷的怒罵聲中,仰頭凝視着台上紮着黑色馬尾辮、戴着黑框眼鏡的女球迷。
另一張則是皇馬對陣瓦倫西亞的比賽之後,赤/裸着上身的雷東多把落場球衣遞給自家看台上紮着麻花辮、渾身散發着學生氣的清秀姑娘。
你看得愣了一下,“這是誰拍的?”
雷東多有點不好意思了,“是馬德裡的記者,他們本來想報道‘雷東多的绯聞女友’的。說起來你兩場比賽換了裝扮,記者還以為我在一個星期裡就換了個女朋友呢,據說還想寫個‘情場浪子雷東多’的系列報道。”
“不過媒體報道都被我攔下來了,我不希望你受到打擾。”
也就是沒什麼實錘的純花邊新聞才有可能攔得住,等到以後你們真的出雙入對了,總有一天紙包不住火的。
當然,不希望你受到打擾隻是雷東多攔截報道的其中一個原因。
另一個原因是,雷東多還未想好該如何面對那位以固執和忠誠著稱的未來嶽父。
但是雷東多的上道讓你很滿意。
“還有……希望未來這張牆上能有更多‘我們’的照片。”雷東多又說,“你知道的,不是狗仔隊或者球隊攝影師拍的這種。”
你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視線繼續掃過這一片照片牆。
照片牆上邊緣一些的位置是你的單人照片,大多是你站在講台上侃侃而談的模樣。
這些照片你倒是比較熟悉,應該是同學為你拍攝的,有一張還是你講座的宣傳照。
隻不過不知道雷東多是什麼時候搜羅的。
照片牆角落的位置,還點綴了幾張雷東多自己的照片——大多數踢球時的英姿。
你伸出手,好奇地撫摸照片上雷東多的臉,以及他後背上“5号”或者“6号”的背号。
男人帶了幾分無措的嗓音在你耳邊響起,“我把自己也挂在這裡了,希望我不在的時候,你偶爾能夠想到我。”
你抿唇微笑,“我會的。”
雷東多得寸進尺了,“可以不是偶爾嗎?”
這一次,你矜持地搖了搖腦袋,“這個我得考慮考慮。”
雷東多上前一步,雙手從你的肩頭環過,将你纖細的身子擁在了身前,也和你一起看向照片牆上,你們的照片。
“不可以是偶爾。”他又要求了一遍。
雷東多低下頭,在你在茂密黑發中若隐若現的小半個泛紅的耳廓上印下了一個輕吻。
然後又是一個吻。
麻麻癢癢的感覺從耳邊傳來,逗得你身形搖曳,忍不住地“咯咯”輕笑。
雷東多一邊吻你的耳朵,一邊貼着你蹭了蹭,“不要隻是偶爾好不好?”
“卡塔莉娜,你是我的女朋友了。你不能偶爾才想我的,這太殘忍了~~”
雷東多有點過分粘人了。
這甚至像是在撒嬌。
假如有皇馬或者阿根廷的隊友能看到在場上球風強悍的雷東多還有這樣的一面,隻怕驚得眼珠子都能瞪出來。
你縱容雷東多又纏着你膩歪了一會,然後拍了拍他環在你身前的手背作為提醒。
雷東多遺憾地松開了手,放了你自由,也讓你的目光得以移到空間正中的餐桌上。
你的目光在美食和美酒之上掠過,落在了餐桌中央款式簡潔的白色奶油蛋糕上。
圓形的蛋糕中央,用簡單的黑色奶油寫了一長串在晉江顯示不出來的、但是你無比熟悉的公式。
是歐拉公式。
簡潔,優美,關鍵是符合你的審美。
就是不那麼的“雷東多”。
或者說,不太像你記憶裡,初識時的雷東多。
不過說起來,雷東多自認識你以來一直在自學高數,成果如何暫時不說,但你知道他是想要靠你近一點。
不過你好像從來沒想過要為他去了解足球?
你或許太多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了。
你無聲地咬了咬唇,難得地反省了一下。
黑發的遮掩下,雷東多沒有注意到你神情的變化。
你調整好了情緒,回身望着雷東多,俏皮地眨了眨眼,“看起來你自學高數還真的學進了點什麼?”
雷東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希望你沒覺得太低級。”
“說實話,我懷疑在牛津大學裡面開店的甜品師都比我數學好,畢竟我一說要寫歐拉公式,她就立刻理解了。”
雷東多注視了你一會,又低下頭,在你的唇瓣上情不自禁地輕啄了一下。
“其實我本來沒準備這麼倉促地向你告白的。”阿根廷人發出了一聲悠長的喟歎,“我背了整整半個月的告白台詞,準備在為你慶生的時候向你訴說的。”
“幸好已經用不上了,我們現在比我原先夢想的還要好。”
“用得上啊。”你笑了出來,藏在框架眼鏡後面的黑眼睛亮晶晶的。
“說給我聽吧,就是現在。”
其實,在看到蛋糕上寫着的歐拉公式的時候,你就已經差不多猜到雷東多要說什麼了。
但是你想要聽他親口說一遍。
雷東多流露出有點赧然的神色——沒有辦法,在你面前擺弄他那點少得可憐的數學知識,雷東多總有一種在教魚遊泳的感覺。
但是你主動挽住了雷東多的胳膊,還輕輕晃了一下,“費爾南多,說一說吧?我想聽。”
雷東多深吸了一口氣,目光灼灼地凝視着你,深棕色眼眸裡透露出的深情仿佛要把你溺斃。
“歐拉公式是數學界最浪漫的公式,它把自然對數、虛數、圓周率和基本數,連接複數分析、三角函數和虛數運算融合在了一個等式裡。”
“就像我們。”
“你是數學家,我是球員。你是天才,我是普通人。你是博士,我隻有本科學曆。你是西班牙人,我是阿根廷人。你出生在馬競球迷家庭,而我是皇馬球員……”
“我們之間有太多看起來不和諧、不相配的地方了。”
“在歐拉公式裡,全部的不同元素都能和諧共存,就像我希望中的我們一樣。”
“我想要将我們之間的不等号變作等号,不和諧變作和諧,因為我喜歡你。”
雷東多執起了你的手,并且又重複了一遍,“我喜歡你,卡塔莉娜。”
“你願意做我的女朋友嗎?”
“我願意!”你也又說了一次,這次聲音比上一次更加響亮。
而雷東多心頭的喜悅,一點都不比你第一次接受他告白時要少。
雷東多覺得,“我願意”這句話,他聽你說一萬次都不會覺得膩。
雷東多在蛋糕上插上了“22”的數字蠟燭,然後點燃。
燭光的照耀下,低沉的男聲響起,為你唱起了生日歌。
你吹滅蠟燭的時候,雷東多目光灼灼地看着你。
你會許什麼願呢?
你的願望會和他有關嗎?雷東多忍不住地想。
他自己的二十六歲生日還有半年才到,但是雷東多已經想好要許什麼願了。
雷東多收斂了心神,伸手攬過剛剛吹熄了生日蠟燭的女孩,給了你一個綿長而火熱的親吻,“二十二歲生日快樂,我的莉娜。”
“卡塔莉娜……莉娜,我不想走,我真的不想走!”
倫敦盧頓機場,VIP候機廳。
剛剛與女朋友确定關系就又要面臨分别的雷東多緊緊抱着你,像是恨不得把你揉進自己的身體裡。
你在現世親緣淺薄,在戀愛遊戲裡也是自小離家求學,其實早已習慣了與親朋分别。
但是這一刻,連你的心頭也升起了些微的不舍。
你難得地有耐心地倚在雷東多的懷抱裡,在這個過分緊緻的擁抱中艱難擡手,安撫性地拍了拍雷東多寬闊的後背,“好了好了,又不是見不到了。”
“聖誕節也沒兩天了,這次我放寒假就回西班牙。”
可你甚至說不好,你究竟隻是在哄雷東多,還是也在寬慰你自己。
可是雷東多還是舍不得放手。
在隊友和對手面前冷靜自持的完美後腰,竟然說起了幼稚話。
“我把你也帶走吧,卡塔莉娜。”雷東多又貼着你蹭了蹭。男人高挺的鼻梁貼在你的面頰上,蹭得你麻麻癢癢的。
“你就藏在我的風衣裡,跟我回馬德裡吧。”
“你那麼瘦,空乘一定發現不了的。”
“回了馬德裡,我帶你回家,明天就帶你去巴爾德貝巴斯。”
“上帝啊,我真的一刻都不想和你分離。”
他說得一本正經,好像真的已經計劃好把你藏在衣服裡,偷渡回馬德裡了一樣。
雷東多早就是個成熟球員了,可是和你确定關系的不到二十四小時裡,他已經不止一次表露出幼稚和柔軟的一面了。
大概是已經歡喜得傻了。
你被逗得笑了出來,離别的愁緒瞬間消散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