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洛希和阿黛爾分開了。
她沒有提進入後可能被分散,但他傾向于她知情,否則不會提那一句“祝你好運”。
而送他來到這裡本來便是奈亞拉托提普分派給她的任務。雖然語焉不詳,但顯然她實際追随這位惡神的時間并不短。
她聲稱她最初并沒有料到如今會變成這樣。她最初懷着某種類似于“解放他人”的目的而在故紙堆裡找到了這個名字,并為那片面的描述所吸引,逐漸在哥譚建立起一個秘密結社——如今被稱為銀十字基金會的組織的前身。
轉折點在幾個月前,她信仰的這位神的真身來到哥譚後。
她直到那時才明白她一直以來都隻是葉公好龍,因為她實際一直沒有窺探到那晦澀文字下的本質。
因為這點,她害死了很多人,這和她最初的願望背道而馳,所以她決定反叛。
“那你為什麼要找上我?”
“因為祂格外關注你。盡管我不知道你過去都幹了什麼,但毫無疑問,這是可以利用的。”
好吧,被利用也沒關系。與他的目的不沖突,他就不在乎。
發作的那一陣過去了,但他的理智依舊不足以支撐使用法術,所以他隻能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大概能照亮身前一丁點可憐的距離——不出所料,常規的信号無法傳輸到這裡。
這點光也聊勝于無,但起碼能讓他知道這裡還是現實。
微光照亮後,能看到這是條相當寬闊的通路,寬闊得顯然不是為了人類而設計,卻逼兀得像下葬前的甬道,而如冰窖一樣淩冽的寒氣就從不可見的深處撲面而來。
地上有些地方明顯地凹陷了下去,因為能見度的過低,他分辨不出這究竟是地面還是陷坑。這裡沒有能抓握的地方,一旦踩空,大抵就是墜入萬丈深淵。
他還不打算嘗試這麼凄慘的死法。
他小心翼翼地挪到側邊,貼着牆壁行進。大部分地方的觸感粗粝類似磚石,有些部分摸起來陰冷而滑膩,應該是苔藓之類的增生。光照到上面的時候,還能看到古怪而可怖的紋飾,像是傳說中宗教審判庭為了恐吓異教徒會刻畫的紋理,若是常人,恐怕會為之震悚。
不過這裡的實際是某種文字,以他的知識儲備,勉強能理解,這實際是關于這裡的規則。
在前往這裡的過程中,阿黛爾告訴他,那座“巴别塔”的構造實際是一個分層的龐大迷宮。
她曾從這個入口進入,大緻地探索了一番,确定下來幾個基本特征:
其一,這裡每一次進入都會有所不同。
其二,要進入下一層,需要滿足某些條件。
其三,在這裡,你會不得不再去看見一些你永遠不願意再回憶的事情。
“我不知道你的過去,所以我不确定這會對你有多大的影響。越是恐懼的,在這裡就越是強大。”
阿黛爾當時如此形容。很明顯,她經曆過,隻不過無法确定她是否克服了那些幻影——他自己也未必能。
話題回到眼前,牆壁上寫的則側重于第三個方面,被包裝為因果報應的内容。翻譯過來大概是:對犯下罪業的人,他們的罪孽會在此地具象。攀登此塔,贖清罪業,如此方可去見神。
再往後都是這段話在牆壁上反複重複。
奈亞拉托提普有點懶啊。他苦中作樂地笑笑,隻感覺頭暈眼花的感覺更強烈了。
自己快要凍僵的鼻子一陣暖流,大概是流血了。他勉強從口袋裡找到紙巾,團好塞進去止住,然後繼續摸索着前進。
很漫長的道路,不是嗎?就像人的出生,穿過黑暗,于是終于爆發出第一聲啼哭。
“吵……”
幻聽在腦子裡絮絮叨叨,有時他甚至判斷不出這是精神問題帶來的症狀還是自己的确在如此想。
支離破碎的記憶在腦海裡翻湧,像是一片混濁的海裡不時卷出的碎片,折射着光彩,令人目眩神迷的光彩,令人作嘔的光彩。
而他隻是站在海邊,腥臭的潮水沒過他的腳背,又退去。
他該走入這片海嗎?
但是我們不可能永遠逃避。
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踉跄着,甚至判斷不了自己走出了多遠。
某一段,有幾個擺錘晃動着,他矮身蹭着邊才擠了過去,即便如此腦袋依舊挨了一下,讓他感覺頭上黏糊糊一片。
在某個地方,有一陣箭雨在他失神碰到什麼機關的時候射出,在他的身上蹭出了血痕。
也可能這些都是幻覺,在無邊無際的黑暗與寂靜中的幻覺。反正他本來也瘋了。
手機的電量逐漸跌到了黃色,主觀感覺裡那微弱的光源也漸漸黯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