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契約已經完成了。”
但是孩子沒有立刻收拾東西。
“我隻有一個問題,我問完就走。”
“這個契約究竟是什麼?”
“你隻需要知道我已經收取了代價,我從來不會讓自己吃虧。”
金發的魔法師躺在沙發上,望着地下室那發黴的天花闆。
“不要試圖探究這個。”
第六個岔道口。
[你渾渾噩噩地前往了大學。你忘了那一年,再像任何一個普通人一樣,上課,打工,活着。直到有一天,你看到了一條新聞,看見了一張明明陌生卻又無比熟悉的面孔。他死了,雖然你不記得他是誰。]
[你決定?]
洛希忽然笑了笑,然後掏出槍,擊碎了那塊屏幕。
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畢竟從一開始,也沒有人說破壞這裡會有什麼後果。
那破碎的屏幕同樣映照出他,無數個他。
“差點忘了,我的故事還沒講呢。”
他喃喃自語道。
“我們來換個角度看這發生的一切。”
“那孩子從一開始就被神寫下了命運。他命定弑親,颠沛流離。于是對一切失望,最終走上注定的那條路,成為世界毀滅的先導——典型的古希臘式悲劇。”
“然後,在十八歲,他遇到了那位魔法師。”
“魔法師看到了他身上的命運。”
“神最初對此不以為意。盡管那個魔法師擅長欺騙,混蛋指數讓大部分惡魔都避之不及,但一個人類能做到什麼程度?”
“照理說應該是這樣的。”
“但是不幸的是,那人因為早年的一次失誤,懷着某種扭曲的責任心,認定他有救那個孩子的責任。何況,他本來就對抗着那些可能導緻世界毀滅的災難,盡管這個世界實在是爛的出奇。”
“于是,魔法師在那個孩子無從知曉的地方到處奔走,設下一個計謀,居然真的撬動了那龐大的命運。但是,當然,當然,這不可能是毫無代價的。”
“所以他死了,并在此之前修改了那個孩子的記憶,讓他盡可能遠離原本的未來。”
他們穿過一個個岔路,屏幕再也沒有亮起,隻有他們的影子在鏡中反複回響。鏡子裡有他們的過去,另一種可能,無數種現在。
“可命運又怎麼會是這麼容易被修改的?所以,最終,孩子還是會知道真相,知道他的命運。”
鏡子碎裂,流淌下黑色的石油一般的液體。嘈雜與尖叫從中翻湧着沖出,近乎要把他們兩人的耳膜震碎。
“但他所做的一切,又并非徹底的徒勞。”
“但是你是不是太魯莽了點,要是早知道打碎屏幕就得面對這種玩意,我一定把槍口直接塞你嘴裡。”
哈莉抱怨着。她可沒有處理這種超自然事物的經驗。
而洛希像沒有聽見一樣。
他拿出了那枚銀币,上面不知什麼時候濺上了鮮血。
如果有其他人曾見過那枚放入牆上的凹槽的硬币的話,就會發現兩者的規格是一模一樣的,隻是花紋完全不同。這枚銀币上镌刻的是一個極其複雜的守護類符文。
反面的拉丁文寫的是“spes”,含義為:希望。
微弱的光芒在上面泛起,于是嚣叫聲瞬間停滞在原地。
“撐不了多久。我們得快點走了。”
他依舊很平靜地說着,但考慮到他前面的作為,哈莉嚴重懷疑他瘋得可能比自己還厲害。
不對,他病曆上好像真的……
哈莉突然有點懊悔了。早知道她甯願去找那個大蝙蝠。
唯一的好消息是,迷宮終于到了最盡頭。
那裡放着一個箱子,打開後能看到裡面有兩支藥劑,後面則是一扇緊閉的門。
箱子上方依舊有個屏幕,上面緩緩顯現出幾行血紅的字迹:
[裡面有一支是□□,一支什麼用也沒有。隻有把兩支都注射了,離開的門才會打開。]
兩支藥劑上面沒有貼任何标簽,除了顔色不同以外都具有苦杏仁味,無法判斷哪支針劑有毒。
“還真是一比一還原‘薛定谔的貓’的原教旨主義。”
哈莉嘟囔着。
明晃晃的陽謀。毫無疑問,幕後黑手知道洛希不會死去,盡管她也不知道這種能力的代價是什麼。
隻從實用主義的角度出發,導出的結果就是:無論如何,最優解都是由洛希來注射藥劑。
但一切真的會這樣簡單嗎?
但是他們已經沒有時間去思考。那漆黑的海浪重新從迷宮之中湧來。
在她發話之前,洛希就将針管紮入小臂,将藥物推注入肌肉。
她看見洛希幾乎是抑制不住地顫抖起來,最後不得不蜷縮。生理性的淚水從眼眶溢出,流經臉上的傷口,變作殷紅的色彩,再滴落。
門的确如屏幕所說打開了。
“……快走。”
他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