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落腳到殿内的路并不算長,可回憶就像在你腳下鋪開了畫軸,深淺不一的筆墨臨摹着你們過去的點點滴滴,然後一直走啊走,怎麼走都走不到頭。
好冷清!
阿九擡眼四顧,明明忙碌的丫鬟仆人從不間斷的從她眼皮子底下低頭掠過,她卻覺得怎麼都比不上她最失勢時即便滿殿清冷卻有流蘇扶搖相伴的日子。
可這些不舍與眷戀的情緒總歸有被時間抹平的時候。
阿九在岚澤的日子過得最是惬意的時候,拓跋闳的病也有所好轉了。
權貴在利益之間的走動必不可免,能叫的上名的去了,連叫不上名的,但凡祖輩上與拓跋氏有些淵源的,也跟着來了。
本來這些也是無可厚非的事,可偏有那多嘴的人問了一句:“九殿下沒有來過嗎?這可是她血濃于水的阿弟啊!”
于是父皇催促的口谕便一遍又一遍的傳到了岚澤!
朝堂上的那些個老東西,哪個不是會審時度勢的人精?又有幾人不知她與拓跋闳水火不容的關系?
若沒有人授意,誰敢說出那不要命的話來。
阿九陰側側的笑着,不過是一個鴻門宴險險過去了,有人又耐不住寂寞,設了又一個鴻門宴給她罷了!
還真是不安分的主,直覺告訴她,此去兇多吉少!
阿九咀嚼着鮮嫩的青棗,面對帝王不厭其煩的诏令,一個頭兩個大。
就在她一籌莫展時,目光偶然間瞥到了一旁安靜練着書法的沅瑤身上,頓時心生一計!
她隻一聲咳嗽,沅瑤便擡起頭看了過來,詢問道:“公主不舒服嗎?”
阿九伸手示意讓她過來些,并将那鮮嫩多汁的青棗從白玉盤裡撚起來遞到她面前,擠眉弄眼的說道:“吃吧!“
沅瑤皺着眉頭接過阿九遞過來的食物,視線淡淡的略過她那殷勤的臉色,打了個哆嗦後問道:“公主您正常些,有什麼話就請直說………”
阿九擺正坐姿,讓沅瑤将頭再靠過來些,便與她交頭接耳了起來。
沅瑤認真聽着,時不時點頭符合,待一切準備就緒後,就隻等帝王傳令的東風再次下達岚澤了。
阿九掰着手指頭數時辰,父皇果然沒有讓她失望,送口信的人一來,阿九便迫不及待的坐上栾車往東宮去了。
東宮守門的侍衛下令攔了阿九的去路,态度強硬的表示隻能由她孤身一人前往,其餘人隻能在宮外候着。
阿九沒有異議,自己下了栾車,與沅瑤匆匆一瞥,便一腔孤勇,視死如歸的進了東宮的大門。
阿九幾乎是前腳剛踏進去,身後的大門便立即合上了。
阿九扭頭瞥了眼,心想已上賊船,那便隻能破釜沉舟了!
她擡望眼,見内部風景靈秀,峻宇雕牆美不勝收,甚至連腳下的路皆是翡翠玉石堆砌而成。
“啧啧啧!”
阿九不斷啧啧稱奇,這氣派,讓從未踏入東宮的阿九第一次見識到了什麼叫窮奢極侈。
負責接待的宮女見她如此沒有見識的樣子,嘴角扯出一抹嘲諷的笑來,對着她說話的語氣也跟着怠慢了些。
“殿下的東宮是收羅天下最珍貴之物打造!”
她說完對阿九露出笑來:“公主可得小心點,磕了碰了可就不好了!”
下人最懂得趨炎附勢,看主子臉色行事。阿九在拓跋闳眼中不受待見,在東宮自然也就這待遇。
她倒是想的開,更别說自古以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呃,不對,正确的說法因該是打蛇打七寸,紮人得紮心!
阿九不會跟一個宮女計較什麼,反而還很是心胸寬廣的打算提醒對方一句,看能不能幫她保住一條小命。
“喂!”
她說,她不知道對方叫什麼名字。
宮女回過頭來,眼中明顯閃過一絲不耐,但又礙于身份地位的懸殊,不得不開口問道:“公主還有吩咐?”
“我不知道拓跋玖交代了你們什麼,但是我在這裡提前提醒你們一句,有些話該聽的不該聽的,最好都不要聽,實在是太過耳聰目明,最好就暫時離開這東宮前殿!”
阿九的提醒來的莫名其妙,婢女當然不會當回事。
她們是太子的婢女,太子是北魏未來的天子,不聽太子吩咐,難道聽她的?
故而她雖然面無表情的點頭應下,但轉身便又是另一副不屑的嘴臉。
宮女在前面帶路,阿九便在後面跟着,到了地方,宮女便停了下來,讓她在此等候。
可阿九這一等,就是幾個時辰。
禁閉的房門不開,行色匆匆的宮人見了她更是避如蛇蠍。
阿九就這樣,在他人的屋檐下從響午站到了夜晚,再從夜晚站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