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靜止了般,不知過了多久,阿九才從巨大的惶恐中驚醒了過來。
“回去,我們得馬上回去!!”
她說完拉着慕容宸均便跑。
阿九與慕容宸均幾乎是一路奔跑着來到就近的集市的。
她身上的飾品丢的七七八八,摸便全身都找不到一件值錢物,好在慕容宸均手上還有個玉扳指,立即從右手拇指上摘了下來遞過去給了馬廄的老闆。
老闆瞄了眼真假,立即笑嘻嘻的讓人牽了馬來。
二人牽過馬缰,躍身上馬後便馬不停蹄的往城中趕去。
沒有人想到她還能活着回來,二人騎着高頭大馬一出現,便惹來不少人的竊竊私語,大家面色詫異的向他們張望着,時不時指指點點。
阿九驅馬停在縣衙府邸的門前,躍身跳下馬背,奔着門前的大鼓而去。
門外的鼓被敲的震天響,惹來了不少不明所以的人前來圍觀。
府衙的大門在鼓聲震天裡被拉開了一個縫隙,一雙眼睛探來,與阿九四目相對時走立即如受驚了的小鹿般收了回去。
阿九還來不及沖上去,裡面的人便将大門給緊閉了起來。
阿九氣的把鼓槌?砸門上,沖着裡面喊:“陳知道,給我滾出來!!!”
陳知道沒有出來,随着府衙的大門再次被拉開,沖出了十幾個拔刀的衙役來,衙役來勢洶洶,将二人圍在了最中間。
阿九退到了慕容宸均身後,少年将軍隻用了幾下拳腳便将他們全部撂倒。
阿九默然的視線掃過這些倒地哀嚎的衙役,說道:“我是北魏的公主,誰給你們的膽子敢動我?”
其中一個衙役忍着疼痛開口:“一切都是我們自作主張,與陳大人無關。“
阿九皺着眉:“你們真不怕死?“
衙役們齊齊跪地:“陳大人對我們有恩,還請公主處罰我們,寬恕陳大人。”
有恩?
阿九從袖子裡掏出那封被她揉捏的不成樣子的信,沒有搭理他們,甩袖進了府邸。
府邸院落套着院落,圍牆接着圍牆。
阿九從中間的門走了進去,在公堂上沒見到陳知道的身影,便輾步去了側堂。
對比正堂,側面便要狹小很多,門内的陳知道在斟茶,聽見了腳步聲,頭都未擡的開口:“回來了?回來就進來坐坐吧!“
阿九走進去,将手中的信甩他面上,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他們都說你是好官,搶着為你赴死。”
說道這裡,她又頓了頓,嗤笑一聲反問:“陳知縣,你是好官嗎?”
陳知道沒有去展開那封信,他看都未去看一眼,隻顧着低頭笑。
顫抖着手指捧着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後,又扯着衣袖擦拭了桌上落下的水漬,才道:“公主認為,我該怎麼做呢??”
阿九皺眉,見他站起了身,訴說着自己的萬般無奈:“欠人恩惠是要還的,沒有那作惡多端的女妖,我早在三十年前就死了。”
阿九怒火中燒,拍桌怒斥:“可這與那些被害的女子有何關系?與城中百姓又有何關系??”
阿九質問陳知道:“他們憑什麼要用命給你還債?你又不是他們的父母,更未生養過他們。”
“我們早就是該死之人了!”
在阿九震驚的眼眸中,他說的如此悲涼:“我們都是凡夫俗子,拿什麼和邪魔妖道去鬥?在那些地動山搖鬼哭狼嚎的日子裡,我們連城鎮都無法離開。”
“而她就更無辜了,她應我所求帶着滿腔熱血來除魔衛道,最後卻把自己變成了妖怪。”
是因為他,他想當個好父母官,書信求着她,将高高在上的天仙之女變成了一個可怖的怪物。
陳知道看着阿九,蒼老的目光追溯着回憶,眼淚從眼角落下,是那麼的難以釋懷:“你說我怎麼能呢?我怎麼能就這麼放棄她?”
“公主,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呢?”
阿九的心沉了下去,她怎麼會在這一刻,被對方兩三句話堵的啞口無言?
阿九這一刻才恍然大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也變的很渺小了。
渺小到能站在陳知道的立場上去感受他人的困境。
這不禁讓阿九想到了那個嚴守宮門,将她攔在大門外的少年侍衛。
他也不過十八的大好年華,就這樣落了腦袋。
恩情與蒼生,他似乎隻有把命還回去才能不被世人诟病,才能被稱之為先生大義。
她不認同他如此自私的做法,卻連那一句:我會把我的命還給她,都無法理直氣壯的說出口。
她死過一次,她都怕死,拼盡全力的想活,她又有什麼理由去指責他人的貪生怕死呢?
可是誰又想死呢?陳知道不想死,百姓就想死嗎?
她拓跋玖想要活着,那個少年侍衛就不想活着嗎??
反之同理。
所以,到底是誰錯了呢?
阿九整個人如同被抽了力氣般,跌坐在了身後的凳子上。
她心如刀絞,調整了自己因局促而混亂的呼吸,深吸一口氣後,問道:“那個女妖還有沒有告訴你别的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