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對方竟塞給他一本功法秘籍,還說是“本教不傳之秘”、“神功若成,天下無出其右”。
這叫東方盛想不到,他一愣,接過神功還有些不好意思——莫非是我錯怪教主?其實他對我的确是器重,隻是我沒達到他的目标,所以他才太過嚴厲?如今還送了這樣好的功法給我。
等表了一番忠心回家路上,東方盛翻開神功一看……
他氣得臉都鐵青,真想将當時感謝任我行的那個自己和這老匹夫一并掐死。
這名為《葵花寶典》的武功秘籍第一頁上寫着明晃晃八個大字“欲練此功,揮刀自宮”。這……這不是對方拿來強行羞辱自己的嗎?
如此想着,他将這寶典扔到一邊,不願多看一眼。
夜深時分,躺在床上的東方盛突然睜開眼,面無表情的點燈通宵讀完這本秘籍。
雞鳴破曉,眼下帶着一點鐵青的東方盛合上《葵花寶典》,陷入長久的掙紮之中。
此次出任務,東方盛也不忘将這天殺的寶典帶到身上——放在屋裡若是叫誰搜了看了大約再難說清,不如随身攜帶。
他本沒打算正面迎敵,對方主要叛教衆便有三十人,若近日又招攬了他者,定更難對付。若能夠分而治之,肯定要比直接莽撞行事要好。前面進行的一直很順利,但在做掉對方十餘人人後,他們明顯得到什麼消息,竟直接找上了東方盛下榻的客棧,在深夜埋伏放下冷箭,東方盛中了迷藥,深夜逃竄,慌不擇路竟一腳踩空摔下懸崖。
該死……這地方怎麼還會有如此陡峭的斷壁懸崖……
若要慶幸,也隻有還沒練那《葵花寶典》便死個完整,這寶典被血一浸,字迹再難辨認。落得幹幹淨淨,不至于被後人嘲笑……
……
東方盛被微弱跳動着的火光閃得睜開了眼。
眼前是點燃的一堆篝火,小到越一臂便可環抱過來,不時噼啪作響。若作野外用,怕是連走獸都驅散不了一隻。四周昏暗,借着火光可見張牙舞爪的漆黑枝幹延伸向天際。天空是古怪的暗紅色,自出生以來,東方盛從未見過這樣的天。
不過……從那樣的懸崖上摔下來,人怎可能活得下來,這天,大約就是地府的天了吧。
與人間相似,卻又不同的一番煉獄景象。
他這樣感慨着,正想要起身四下轉轉,卻動彈不得,遲來的感覺在此刻猛然翻湧而上,擠滿了他的腦袋。
身體……好痛、好沉重……像是胸腔破了個洞,車裂之刑疼痛感也不過于此吧……
原來死去之後,仍舊會有痛感嗎……
“醒了?不要亂動,你的四肢剛固定好,再動會散架。”一個清冷的男聲自他身側不遠處響起。
我先前居然沒有注意到這裡還有一個人?!東方盛呼吸一頓,背後升起一股寒意,緊接着又松懈下來:人也不可能死第二次,在這裡提防個什麼勁兒。
“說什麼胡話呢?你還沒死。”對方不緊不慢的聲音再次響起。
原來他剛剛将那自嘲的話說出口了?
等等……他、他還沒死麼?
東方盛睜大眼睛,就看見對面陰影之下,有一人緩緩出現在篝火明光邊沿,此人身穿一襲棕灰色麻布衣裳,身軀瘦削,然而叫人一見便覺得……東方盛書讀得少,若叫他來形容,大約就是比穿着流仙裙的神教聖女更加高潔的氣質、比雲霞錦簇的牡丹更加豔麗的樣貌,普天之下,隻怕再找不出第二人。這樣的一張臉,哪怕是披蓑衣裹麻布都讓人覺得好看,東方盛看着他,亦是目不轉睛,想:見過這樣的佳人,世間其他便再難入眼了吧,兀自這樣入迷,差些忘記對方是個男人。
等他整個人靠近,東方盛視線落在其身下,又是一驚。此人的下半身,乍一看就像是一堆藤蔓扭曲虬勁在一起,再仔細看,他端坐在這堆藤條之上,一動不動,是這些藤蔓在代替他走路麼?
對方到底是人還是鬼?聽說山鬼慣會蠱惑人心,生出一副鬼魅瑰麗樣貌,待男人看得癡了,就會突然伸出爪子挖走他的心肝吃掉……
“你……你這是?”東方盛結結巴巴,背後冷汗頻出,卻怎麼都動彈不得。
“來此處采藥,恰好碰見你尚存一息,随手搭救,不必言謝。”對方言簡意赅,神情恹恹,單手撐在額上,看似不願意多做交流,如此清冷孤高,好像沒有誘惑他的意思。且他靠近之後,東方盛看到他被火光映出的影子。
東方盛松了一口氣,不知怎的,心裡卻空落落的。原本想問對方為什麼坐在藤條上,如今卻被對方的所言吸引。
他自知自己中藥墜崖,十死無生,這位先生說随手搭救,但其中辛苦,不言自喻。對方救了他一命,卻絕口不提,這樣輕描淡寫不求回報,更叫人感受到其妙手仁心。
想到此處,東方盛不知從哪兒來的一股力氣,竟然支撐他翻身坐起,向着對方的方向稽首,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小子東方盛,先生救命之情無以為報,本該侍奉左右,但此身于世仍有未報之事,等來年事畢,定終身以命相護。”
被行禮這人,面上不顯,心中已經極為慌亂。此人正是“割肉救人”的臨時上崗大夫言無咎。原本就是為彌補自己所犯下的過錯,卻被人家這樣誠心實意的感謝,還說出了這麼封建迷信的話,言無咎背地裡冷汗已經冒了一頭,然而又不能叫人看出破綻,隻得草草道:“言重,遠不至此,快起身吧,免得傷口崩裂。”此人原本的骨血與他填上去的那部分還沒有完全融合,再崩開當着一個清醒的人他也很難形容為什麼他治病像刮膩子一樣。
想到這裡,言無咎就想伸手去扶他。
東方盛憑一時熱血上湧強行動作,如今正是反彈時候,他隻覺得一股割裂之痛自他腹股處蔓延開來,逐漸侵蝕整個身體,這股鑽心之痛讓整個身體都開始不聽使喚,視線也模糊起來。在看到對方伸出一隻素白手掌之際,他強忍疼痛将手放在對方手上試圖借力。
他看見原本神色淡然之人面上突然浮現驚慌之色,對方驚呼一聲後就咬住自己蒼白的嘴唇,緊接着,帶着一股樹木青草芬芳的身體猶如一隻沾了雨露的蝴蝶一樣向他跌落,落在他身上時,輕盈得不可思議。
我可以輕而易舉的将這隻蝴蝶禁锢在自己的懷裡。這是東方盛第一時間湧上心頭的想法,與方才的守禮克制不同,充斥着那些武林中人所說的……魔教的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