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味鮮甜,還帶着一股松香。火候恰到好處,可謂是外焦裡嫩,不油不柴。
言無咎有些驚訝,他看向東方盛,就見對方露出笃信笑容:“秋日的鹿炙烤起來滋味最佳,怎樣都不該錯過的。”
“你烤肉的手藝很好。”言無咎贊賞。
“出門在外,總要為自己打打牙祭。”東方盛笑,“言大夫可還喜歡?”
“我很喜歡。”言無咎回應,像是要表示他的喜愛,又湊到鹿腿處咬下一塊肉。
東方盛看他吃東西的樣子也覺得可愛。言無咎原本唇色有些寡淡,吃過滾燙烤鹿肉之後,反而透出血色,且油脂滋潤在潤紅唇瓣上,無端讓人想品嘗一口……
鹿肉!嘗一口鹿肉!
東方盛被自己的想法激到口中生出大量津液,他還沒反應過來,便已察覺亵渎,不敢繼續往下想。他強自将這定義為看言大夫吃的太香,所以自己也饞這口鹿肉。但另一條腿還在鹿皮裡待的好好的,一邊放着的烤好的肉又全都不是鹿腿,沒有言無咎所食的香甜,所以……
所以他照着言無咎吃肉的地方狠狠地咬了下去。
有點腥甜,帶着果香,一如既往。
但又有些不一樣。或許是太燙,或許是和言無咎湊得太近,以至于東方盛還品出三分茗香。馥郁的、清淡的、在唇齒間輕掃過,讓人回味無窮。
言無咎還嚼着嘴巴裡的鹿肉,但大腦已經停止思考有一會兒了。
這……好像更怪了,仔細想想,劉備和張飛會同吃一塊肉嗎?
可能是會的。
那沒事了。
間接接吻的概念是後期才有的吧?古代人應該不太在意這個?
是吧,畢竟是食物稀缺的古代啊。哈哈。
在接二連三的迷茫之後,言無咎突然就不在意了。好像無論什麼都可以接受,什麼都有恰當的理由。他甚至還有心情想——
這種時候,真想對着東方盛說一句:我好歹也是個男人啊。讓他見識一下人性的險惡!
但是想到這梗玩了純潔的古代人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說不定還會冷場,他又意興闌珊,隻在心底自娛自樂一下,權當消遣。
東方盛反應過來,隻看到側過臉去,露出半張臉的言無咎。
随後,他聽見對方輕輕地“噗嗤”笑了一聲。
緊接着,不知怎的,他也跟着笑了起來。
“言大夫還吃麼?”
“吃啊,我好歹也是個男人,怎麼可能吃兩塊就飽了。”
言無咎想說,言無咎就要說,言無咎心滿意足。
他們親密如兄弟般分食完了一條鹿腿。
東方盛仍不夠吃,還在烤肉,順便将帶着的幹糧也烤了烤,粘上油脂之後更加美味。
言無咎看着他大口吃東西的樣子,突然問:“你為什麼還在叫我言大夫?”
東方盛險些被噎到。
“咳……咳咳……我、我……”
言無咎好心遞過水袋:“慢些吃,細嚼慢咽對身體好。”
東方盛灌給自己兩口水,開始小口小口極為緩慢的嚼肉吃馍,生怕漏掉言無咎接下來的每一句話。
但是,不知道言無咎是被轉移了注意力還是剛剛隻是随口一問,竟再沒有後話。
他在晚風中梳理自己的長發,怡然自得,根本不知道剛剛攪亂了怎樣一池春水。
東方盛:“……”
東方盛自然不會埋怨言無咎,他隻抱怨自己:方才我究竟為什麼要吃得這樣快?又為什麼這樣沉不住氣,非要咳嗽那兩聲。忍住那一兩聲不行嗎,又不會噎死。
言無咎的确被轉移注意力了。
他忘記鋪墊給東方盛蔔算的事了。
直到東方盛噎到,他才想起來。不過剛吃下鹿肉,他心情正好,不打算太忽悠東方盛,将腹稿抛之腦後,他輕巧地問:“東方,你可信相蔔術數?”
“不信。”對方斬釘截鐵。
言無咎:“……”
哦,行吧,那你沒機會找我改命了,小子。
你也不會知道自己剛剛失去了怎樣的一次機會的。
叫你不信!
張揚疏狂的少年人道:“少林寺的老和尚和武當山的老道士,我都見過。也不過是功夫厲害一點的普通人,修行十幾年,到頭來還打不過我。什麼神佛,什麼菩薩,他們自己親眼見過嗎?就用來撐門面、搞噱頭。多少善無善報,惡無惡報,全都被敷衍成來世再報。來世?究竟是哪個來世,沒有一個人同我明說。我不信鬼怪神佛,也不信因果報應。”
他的恩,由他自己來報。他的仇,由他自己來報。
東方盛看見言無咎神情複雜的雙眼,看見他随風落在胸前的長發,視線又輕掃過他寬大衣袍遮蔽着的殘肢。
剛剛的豪情壯志,突然都化作溫情脈脈,再進一步,是無能為力。
他的心,突然有些脹澀。
他的語氣低沉下來,不再激昂,卻更加堅定:“若要信……我隻信一個人。”
“言大夫,我隻信你。”
将我拉出地府的、教我固守本心的、運籌帷幄又悲天憫人的聖人神仙,我隻認眼前這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