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老婆發話了,陽奉陰違是萬萬不能,然而,這需要晾曬的草藥,又該收到哪裡去?
平一指琢磨許久,終一咬牙,裝好草藥往黑木崖上去。
……
“你來找我借地方曬藥?”言無咎斜倚在輪車上,聞言一挑眉。
平一指臉上紅紅白白,最終從鼻子裡重重哼一口氣,悶聲道:“你就說你願不願意吧。”
言無咎好笑,“我在這兒能說上什麼話?連落腳的地方都沒,你來找我借地方?”
“你開什麼玩笑,”平一指不耐煩,“那東方盛将你接進家裡,不就是給你落腳的?他後院又不種花不養雞的,給我曬曬草藥怎麼不行?”
言無咎似笑非笑望着他,也不說話,想看他什麼時候反應過來。
平一指一開始還莫名其妙:“怎麼了?我說的不對?”
言無咎循循善誘:“哦?将我接過來,怎麼我就能做主将這院子用來曬藥呢?”
平一指正欲開口,猛地反應過來自己暴露出什麼不得了的事,他望着言無咎諸事了然的神色,臉色瞬間鐵青。
是了,他一介大夫,隻與言無咎見過一面,怎麼就能确定東方盛對言無咎的态度呢?這份笃信,又是誰帶給他的。
“平大夫,修行不夠啊。”他戲谑道。
平一指還欲多言,就見言無咎卸了力氣,向後靠在輪車上,向斜後方輕一側頭,示意平一指給他推車:“走吧,去後院。”
平一指背着藥材箱子,對他怒目圓瞪。
言無咎哼笑一聲,随手把玩自己垂在身側的發尾,“我倒不着急,反正在哪兒待着都一樣,但有些東西可等不得。”
僵持不過一盞茶功夫,平一指上來給他推車。言無咎手指點點輪車邊沿,“平大夫,記得看路。”
東方盛府中建築園林修的都很随意,頗有“落拓”之風,唯有路是用兩塊青石闆并排拼成的,打磨潤澤,銜接處暢通無阻,甚至說可以走馬也不為過,輪車滾過時,連聲音都微不可聞,更不論坐在上面有多安穩。
平一指冷嘲:“這石闆、這工藝,東方堂主兩年的例錢搭進去夠不夠?”
言無咎細品片刻,反問:“平大夫可是慣缺錢花,瞧見什麼都想到造價幾何,替他人心疼?”
平一指:“……”
“真是牙尖嘴利。”
言無咎權當稱贊,不過還是反擊一句:“比不得平大夫鼠牙雀角。”
平一指就差拿一根手指指着自己了,“我鼠牙雀角?我?”
一路鬥嘴,便進了後院,一旁站崗的步驚蟬見了,想上前阻攔。
站在他旁邊劉白木不知道哪根筋打錯,感歎道:“好久沒見言大夫這樣有活力的樣子了。”
一句話憋住步驚蟬、平一指言無咎三人。今日最佳進攻手劉白木看見三人投來一言難盡的目光,還迷茫的摸了摸頭。
怎麼了?我說錯什麼了嗎?
這下,連和人鼓唇搖舌的性質也沒了。
言無咎懶洋洋擡手一指:“那邊花圃,分由你了,打明兒起你自己曬藥自己收。藥架子也得自己帶來自己打。”
平一指先将藥箱放下,聞言皺眉:“你在這兒住,什麼都不準備麼?”
“準備什麼?”言無咎問完才想起來自己‘大夫’的名頭。想來那人派平一指這位大夫來,正是發現了他這些小破綻,他嗤笑一聲,慢條斯理道,“尋常病症,需尋常藥材,找尋常大夫便是。”
平一指又一次被他稱作尋常,此次卻沒有上回那樣生氣——雖然上次也有三分是做戲,隻問他,“那依你之見,什麼樣的病症才配你出手?”
言無咎似笑非笑望着他。
平一指平靜回望,好似根本不是奉他人之命在套話。
不知過了多久,許是一瞬間,但又實在難熬。平一指看見端坐在輪車上的青年醫者,露出鬼才獨有的恃才傲物神情,好不狂妄道——
“若真有藥石難醫之症,在下倒可一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