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愈松了口氣，又有點說不清的失落。他再次切回朋友圈，看着那張貓的照片，手指懸在點贊圖标上，猶豫了很久。

最終，他沒有點下去。

他隻是默默地把那張照片保存到了手機相冊裡，然後退出了微信。

整個下午，林愈都有些心不在焉。講台上老師的聲音仿佛隔着一層水幕。他的思緒總是不由自主地飄到那張照片上，飄到那隻蜷縮的、煙灰色耳朵尖的白貓身上，飄到那個在對話框裡“正在輸入…”卻又沉默的人身上。

物理課上，他又被一道綜合題卡住了。這次是關于電磁感應的能量轉換，幾個公式扭在一起，像一團亂麻。他習慣性地皺眉，在草稿紙上畫着，思路卻像被那隻白貓的尾巴掃過，斷斷續續。

糾結了五分鐘，依舊毫無頭緒。那股熟悉的挫敗感湧上來，伴随着一絲莫名的煩躁。他習慣性地想去找物理課代表，目光掃過教室，課代表正被幾個人圍着問問題。

林愈的視線，最終落在了桌肚裡的手機上。

一個大膽的、甚至有點沖動的念頭，毫無預兆地跳了出來。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要做什麼重大決定。他飛快地掏出手機，點開微信，找到那個純黑的頭像。指尖在輸入框上懸停片刻，然後以一種破釜沉舟的氣勢，飛快地打字：

林愈：[圖片]

林愈：這題，能量轉換這塊，怎麼理清？卡住了。

點擊發送。

信息發出去的瞬間，林愈感覺自己的臉頰有點發燙，心跳快得像剛跑完沖刺。他把手機猛地塞回桌肚，像做了什麼虧心事，不敢再看。他會回嗎？會不會覺得煩？還是直接無視？

時間仿佛被拉長了。講台上老師的聲音，周圍同學的翻書聲，都變得模糊不清。林愈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桌肚裡那個小小的通訊工具上，等待着它可能傳來的震動。

嗡。

震動真的來了！短促而清晰！

林愈的心幾乎要跳出嗓子眼。他做賊似的左右瞄了一眼，飛快地再次掏出手機，解鎖。

【陸】的頭像旁，沒有文字回複。

隻有一個新的、綠色的文件圖标。

林愈點開一看，是一個新的PDF文檔，文件名很簡潔：《電磁感應能量分析典例》。

他迫不及待地打開。裡面正是他剛才拍下的那道題！題目下方，是極其清晰、步驟分明、邏輯嚴謹的解答過程，重點标注了能量轉換的陷阱和關鍵公式的運用。思路清晰得如同手術刀，瞬間劈開了林愈腦子裡那團亂麻。

林愈的眼睛瞬間亮了！困擾他半天的迷霧被驅散，解題的路徑清晰地展現在眼前。他幾乎忘了之前的忐忑，隻剩下解決難題的豁然開朗和由衷的贊歎。這家夥……腦子是真清楚啊！

他飛快地回複：

林愈：懂了！謝了！

發送。

他放下手機，拿起筆，準備按照陸欲寒的思路重新解題。然而，就在他剛寫下第一個公式時——

嗡。

手機再次震動。

林愈疑惑地拿起手機。還是【陸】。

這次，不是文件。

對話框裡，靜靜地躺着一行字：

陸：攝像頭。

林愈：“？？？”

他還沒反應過來這句話的意思，手機屏幕頂端就彈出了一個視頻通話請求！

發起人：【陸】！

林愈手一抖，差點把手機扔出去！視頻通話？！陸欲寒？！主動打給他？！

教室裡雖然安靜，但周圍都是同學！他手忙腳亂地想要挂斷，指尖卻在慌亂中不小心點到了綠色的“接受”按鈕！

屏幕瞬間切換。

映入林愈眼簾的，并非陸欲寒那張熟悉的、沒什麼表情的臉。而是一個放大的、毛茸茸的、粉嫩的……貓屁股？鏡頭似乎是從一個很低的角度拍攝的，光線很柔和。畫面裡，一隻通體雪白、隻有耳朵尖和尾巴尖帶點煙灰色的小貓，正背對着鏡頭，用後爪努力地撓着耳朵，小身子一聳一聳的，尾巴尖還俏皮地晃動着。正是朋友圈照片裡的那隻！

林愈徹底懵了，大腦一片空白，眼睛瞪得溜圓，完全忘了自己還在課堂上。

就在這時，鏡頭似乎被一隻修長、骨節分明的手調整了一下，畫面拉遠了一些。小貓撓耳朵的憨态被完整地捕捉到，背景是米白色的沙發和溫暖的燈光。緊接着，那隻手拿起了一支筆，筆尖出現在畫面邊緣，指向小貓旁邊攤開的一本物理習題冊——正是林愈剛才發過去的那道題的位置！

陸欲寒低沉平穩的聲音，透過手機聽筒清晰地傳了過來，帶着一點電流的微噪，卻比平時似乎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溫度？或者說，是背景裡那隻貓帶來的柔軟氛圍？

“看這裡，”他的聲音不高，語速平緩，筆尖點在題目中的某個關鍵條件上，“關鍵點，在于切割磁感線的有效長度變化……”

林愈呆坐在座位上，手機屏幕的光映着他徹底石化的臉。耳邊是陸欲寒條理清晰的講解聲，眼前是那隻毛茸茸的、還在努力撓耳朵的小貓背影，以及那隻握着筆的、指節分明的手……

他感覺自己像被投入了一個荒誕又溫暖的漩渦。物理題的邏輯，貓咪的憨态，陸欲寒低沉的嗓音……這些截然不同的元素被強行糅合在一起，沖擊着他的感官和認知。

他的心跳快得失去了規律，臉頰的溫度迅速攀升，握着手機的手心滲出了細密的汗。他甚至忘了呼吸，隻能呆呆地看着屏幕上那個奇異的組合：冰冷的筆尖，柔軟的貓毛，還有那隻穩定地掌控着這一切的手。

陸欲寒講解完那個關鍵點，筆尖頓住，似乎在等待林愈的反應。

教室裡很安靜，隻有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和老師偶爾的講解。

林愈的沉默似乎讓視頻那頭的人有些疑惑。幾秒鐘後，陸欲寒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透過聽筒，清晰地鑽進林愈的耳朵裡，帶着一絲極淡的、幾乎難以察覺的詢問：

“林愈？”

“你還在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