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時腦子一根筋,他堅定地認為打敗容傾遊行就是他人生的至高目标,可今天到底是來旅遊的,不是來受氣的。
舒時拂手,計較的話跟葛朗台在世,小氣吧啦又暗搓搓加了點嫉恨,“老子——誠信你妹!老子摳!不交房費了,你們兩個他媽的付錢!”
地面一團深深黑黑的腳印。
遊行感覺到冷夜的寒風霜凍,他聽容傾的話心想他真的是一點都不注意場合。
随時随地都讓人煩悶得很,四處表白說喜歡有必要嗎,他們依舊處在當年同樣的處境場合,他也不可能說會再次拒絕接受自己惡魔的身份。隻是地獄城的的确确傾墜,所有的惡魔都已經零零散散,甚至于不再存在這個世界上了。
遊行呼氣。
周圍都是雪。
藹藹的白雪。
沒有夏天那麼熱。
可是夏天大抵也很煩,蚊蟲嗡嗡嗡。
遊行聞到遠處傳來的牛肉燒烤串的味道,他走到容傾面前,又看季舟槿跟他笑着點頭,說要帶季蘊在湛海多呆一段時間。
“雲城有些事,我不好回去。”
遊行點頭,他目送季舟槿離去,而在一旁的池忱笑着沖他點了點頭,池忱跟他說了聲:“多謝。”
也不知道是說大教堂誇他小提琴拉得好,還是如何……
容傾攬住遊行的腰,握住他冰涼的手,他對池忱提議說:“光司大酒店有招小提琴手的臨時工,你要不要,去應聘一下?”
池忱回頭,他身後是一片迷藏般的森林,帶着冰黑的寒氣,倏而他的聲音卻很輕。
遊行感覺自己看見了一個哭泣呐喊的靈魂。
或許是S級夢魇的催動者舒時在這裡,遊行聽池忱對容傾說:“容大審判長,如果我說,是我殺死了我的母親,您會相信嗎?”
遊行沒想到池忱會說這個,他看容傾露出古井無波的冷淡。
就老實說,容傾不是會共情别人痛苦的人,甚至于,他幼稚地可以,他可沒辦法解決讓他煩躁,心生殺意的人的答案。
容傾不會憐惜人類——應該來說,容傾越來越冷漠,厭惡人類。
遊行反握住容傾的手,替容傾答了句:“你跟我們回湛海。”
“如今,遊溯不能想殺就殺,”遊行不知道這樣說是否會戳到池忱的痛處。
對方的母親于思彤,是一個極其冷血自私的虛僞慈善之人。
“也許,你還會想去你爸爸墳墓前上墳。”遊行思索了一番,隻得拉出最折中的法子講話,“你爸爸很愛你媽媽,這是我父親跟我說過的話。”
池忱忽然笑了,“我又要回去見那個毀了我一生的親生父親嗎?”
“我是說,教你彈琴的你的爸爸。”遊行決定從池忱這邊入手,挖一點關于容瑾的秘密之事,看能不能刨出一點蛛絲馬迹。
池忱擡頭看天,他走回酒店門口的腳步聲沙沙的。
遊行看他腳步聲緩緩,沉頓陰郁的這一刻,霜風刮臉的冰凍感更加迅猛了。
容傾口中呼出白氣,他把遊行壓在自己胸膛中。遊行臉貼在容傾頸側,臉還是冰冰的,他語氣比較柔,又說:“你不要殺我。”
遊行好像倦鳥歸巢,又戀戀不舍地求了句:“你會罩我的,是吧?”
容傾剛還覺得他身體緊張,這會兒又看他吳侬軟語,貼自己撒嬌講話。
他不是不寵他,其實更多時候他被對方一直放在心上……
隻是自己沒怎麼意識到。
容傾手搭在遊行脖頸上,又低頭看遊行跟戀戀不舍的小動物似的蹭了蹭自己的脖子,他也懵了,對方到底是貼人心的稍微可愛一點的人,還是堕落地獄的毒蛇惡魔在演戲?
可眼中的依戀跟身體溫熱的氣息又騙不了人。
“哥哥。”
容傾被哄得一顆心熨帖不已,他展顔一笑,又說:“再叫一聲?聽話?”
遊行打了個哈欠,霎時臉一闆,但更加貼近了容傾,手也抱住了他的腰,甚是無語地說:“哦,不想喊了。”
“你喜歡這種啊?”遊行好心提醒,“我不弱,實力甚至能罩你,但你為什麼認為我弱雞?”
遊行歪了歪頭,“不懂你的癖好。”
容傾看他走,他趕忙是拉住他的手,迅速扣緊遊行的腰身貼近自己,他耳尖很紅,琢磨了句話道:“你到底,是不是在诓我?”
“我知道你沒騙我感情。”容傾手抓得更緊:“可我也是男人。”
“我喜歡什麼,你管不着。”容傾聲音沙啞。
遊行嘶了聲,耳根子自動避開,往容傾懷中更深處鑽,又聽他說,“你這個騙子。”
“偷心賊。”
話語剛落啊,遊行耳尖子紅撲撲到一個令人無法忽視的地步。
也不知道是關系上有了實質性的進展而讓容傾放開了心還是怎麼樣,遊行嘴比什麼都硬,對于容傾偶爾說出的甜膩的情話就表示是啥都受不了。
遊行感覺自己好弱勢——魅力值削減。
“那,那,我也是男人啊?”遊行煩躁,“我怎麼就對你一個人心這麼軟呢?!你才是死壞蛋!”
可惜掙紮沒什麼用。
容傾制住他的雙手,打橫抱起人往裡走了。
風大雪大。
遊行耳邊都是蕭索的寒氣,風呼呼地也刮得腦袋疼。
遊行把自己的頭往容傾脖子處埋,偶爾間又看到很遠處的木屋亮起橘黃色的暖燈。他感覺容傾身上很溫暖,卻又聽到容傾穩定的心跳聲。
遊行看地上深度不一的腳印,他問了容傾道:“你是不是特别喜歡我?!”
容傾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問這個,語氣沉穩,說:“那是自然。”
遊行好高興,他依偎在容傾耳邊,偶爾也會像個六歲的孩子一樣,他誇容傾:“哥哥你是我的大英雄。”
随即容傾聽他說,“其實,我跟你在一起後,似乎開心的時候更多些。”
“我沒有想過放棄你。”遊行唉聲歎氣,“隻是你我……”
遊行張了張嘴,幹脆閉嘴道了句:“我是個悲觀主義者,你懂嗎?”
容傾随意追逐到他的唇,讨一個吻。
他輕輕咬着遊行的下唇,有來自胸膛肆意的笑。
遊行被他咬了,他隻顧睜開眼睛,擡眼看面前容傾的臉。
眼神中盡是審視跟一些些慎重的思考。
但無所謂了——人,确實一等一地好看。
遊行跳下容傾的懷抱:“我是來度假的,跟你談戀愛的,不是重溫昔日噩夢的。”
“我希望你跟我在一起,開心就好。”
遊行站在光司大酒店門口。
他身後是籠罩着太陽光一邊的暖色。
遊行朝容傾伸出手,“約會嗎,哥哥?”
容傾倒吸一口涼氣,他盯住面前人高挑瘦削的身影。
差點又死一回。
兩個人相互對視。
風悄悄地刮,容傾浸在寒風中,屹立不動。
遊行急了,他一把攥住容傾的手往裡走,不客氣道:“死流氓。”
容傾一愣一愣瞧着天花闆,又看地面,眼神又注視着遊行牽他的手,就無奈說:“去打槍還是查案?”
“……”遊行回頭,笑容鮮活生動,反問:“你覺得我是死的,還是活的?”
容傾握緊他的手,“我懂了,我沒情趣。”
遊行:“那你到底要不要跟我約會?”
容傾反而一把攥緊遊行的手。
兩個人一前一後從寒涼的霜雪闖入天光乍破,明亮如常的現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