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繁在警署辦公室見到容傾時，并不意外。

容淮南的兒子，比起容淮南跟容瑾，反而是更加難以對付的角色。

周繁給容傾倒了杯綠茶，邀請他坐下，問說：“阿傾，你有事情，可以直接問。”

“周先生，您也知道，我父親并非教皇的親生子，隻是養子。”容傾看了下杯中茶。

茶葉翻滾，摻了點綠，他放下茶杯，“聽說周先生一直都縱容妖生活在湛海，想必惡鬼——”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容傾笑了笑，“我家的阿傾的确不是人類。看您女兒，你也知道，他身份特殊了吧。”

周繁歎了口氣。

他是個中間的性子。既然能夠縱容狐族一類的妖在湛海生存，在面對教皇鏟除異己的政策面前，他沒有完全執行。

周繁轉身，“阿傾，我與你父親的争端正是源于此，我女兒的母親就是妖。倘若審判院非得對狐族動手，我亦，不會袖手旁觀。”

“但地獄城的惡鬼也很多次侵犯湛海，”周繁深深地歎息，他道：“從前地獄城與人類，還有神界相安無事，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容傾解釋：“可能是領導者變了吧。”

周繁愣了下，“你的意思是……”

“沒錯，你們口中死掉的那個鬼王就是遊行。”容傾平淡無波喝着茶，吹了吹，“周警長，可惜阿行現在沒有魔力，不然你的女兒不止能活三天。”

周繁震驚了下。

過了十幾分鐘，容傾走了，周繁還待在辦公室内發呆，容傾跟他說：“我此番前來，是需要周警長的幫助。上一個消失的是你女兒，這會兒，我母親不見了，還請周警長幫忙尋找，其他的，萬事小心。”

過了幾分鐘，周沐雨來了。

年方十八的周沐雨在遭受渣男欺騙後，終于懂得了這個世界上誰對自己最好。

是最親愛的父親。

她沒下過廚，周沐雨在網上學了很多炒菜的樣式，在砸爛廚房十八個碗後，周沐雨羞澀地端着一碗長壽面來到周繁面前，她彎彎眼睛看向父親，說：“爸爸，吃吧。”

周繁沒有動。

這讓周繁想起了自己死去的老婆。他的妖怪妻子就是被惡鬼殺死的。

他怎麼能夠相信惡鬼呢？

周沐雨給他遞筷子，搖他的肩膀，語氣甜甜：“快吃啊，爸爸——”

小女孩搖着搖着哭了，她跪在地上求自己的父親，“爸爸，我不想死，你救救我——”

“爸爸。”

周沐雨哭得小聲悲哀，這促使周繁不得不謹慎考慮女兒如何生活下去。

如果接受容傾的提議，意味着他與教皇劃清楚界限，這違背了自己當初的誓言。

他要守護湛海，可湛海，早已經是非人之地。

他周繁，尚且還能在教皇面前說上幾句話，如果他死了，他女兒，該何去何從？

周繁謹慎，小心，又想起教皇近日聽信讒言，讓大祭司祈福降雨，花了财政國庫一年三分之一的支出，這讓他心中更加搖擺。

周繁最終打通了容傾的電話，沉聲：“你需要我幫你做什麼？”

“遊行的身份的确是鬼王，這是沒辦法掩蓋的事實。”容傾密切注意着電腦屏幕前遊行的移動軌迹，他想，敢不回來就抓起來！

“您覺得呢，周先生？”容傾沒耐心，纖長的手指不住地敲回車，“我還有事，有些事不用我說您也知道，大祭司這種東西存在于湛海，那不是證明審判院存在的笑話嗎？”

周繁挂斷電話，他想了想，突然興緻來了，他找人去調查盛今諾的前世今生跟家庭背景了。

白潋很專業，他跟舒時假扮孤兒院的工作人員，提供了盛今諾本人來自湛海孤兒院的工作證明，而且，因為他小時候屢屢偷院長的東西。容傾還把院長找到了，他把欺負過遊行的院長，讓白潋好言好語地給請了回來。

周繁當晚拿到報告，臉色鐵青。

他想把盛今諾趕出湛海的願望，更強烈了。

周繁馬上派人去找柳夏。

·

富麗堂皇的教廷裡，容瑾把柳夏五花大綁，他站到昏倒的柳夏面前，踹了她一腳。

過了會兒，莉莉絲喊停：“昏了的人，沒有必要欺負他。”

“教皇，是不是在等我這個天後？”莉莉絲擡起眼皮，深深地看了眼容瑾，她誇獎容瑾：“比起容淮南，你倒是令我刮目相看。”

容瑾笑了笑，說：“你什麼時候讓我見見那個厲害的大祭司？”

莉莉絲頓了下，她講話帶着疑惑：“所以，你們人界與地獄城禁區的防守，到底是由誰負責？”

“……”容瑾愚蠢，“周繁啊，天後大人，您問這個做什麼？”

莉莉絲嗯了聲，“沒事，随便問問，梵天作為神，普度衆生，這些問題也不能問？”

“當然啊，我家哥哥跟周繁可是死對頭。兩個人在禁區的防守，倒是空前一緻。”容瑾抱怨，他一直都為自己比不上容淮南灰心喪氣。

容瑾默然不語，莉莉絲抓住容瑾的弱點，問說：“你想不想證明你自己的能力？”

容瑾擡眉：“您的意思是？”

“地獄城鬼王就在容家出沒，他就是容傾，你抓了他，說不定能在教皇面前得到更多的獎勵。”

容瑾眼睛亮了。

柳夏隐隐約約清醒，她就知道，容瑾不是什麼好人！

至于遊行，為什麼會是鬼王？

柳夏咬牙，愣了下。

可遊行是個好孩子。

她一直都這麼認為。

不論鬼王還是其他人，遊行是她看着長大的！

容瑾看到她醒來，又踢了一腳。

柳夏昏過去了。

她想，她得回去告訴容淮南，容瑾不是個——

容瑾直接給柳夏灌了能夠使人失去記憶的藥，随即為了毀屍滅迹，他把柳夏扔到了湛海與地獄城交界的赤水河裡。

那裡血腥味濃重，從無人涉足。

柳夏穿着一身單薄的衣服，她鬓發散亂，臉上都是髒兮兮的泥沙。

女人順着河流從上遊淌到下遊，往全是骷髅頭的地方飄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