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潋為了他父親,甘願赴死……”
容傾低頭,“而我,如蝼蟻般苟且偷生。”
遊行停在原地,“想來,我也是這樣的人。我不配為一個君主,不配為一個王,他們昔年樣仰仗我殺死惡魔為生時,從來不說這樣的話,如今到了看不慣我是個魅魔的時候,說我下賤,說我勾引男人,說我恬不知恥給陌生的男人生孩子。挖不出孩子的父親是誰就群起而攻之,等到惡魔入侵,又求我,等我殺了惡魔,又攻擊我,你見過這樣的鬼嗎?”
“惡魔,是這個世界上最肮髒,最下賤的東西。”
“你也這麼認為嗎?”
遊行說:“你也為日日夜夜愛上一個惡魔痛苦,可如果我不告訴你我是神之子,你會放下,我覺得你不會。容傾,你的包袱心比誰都重,我感覺你不是在愛我,而是永遠隔開我。”
他轉身,手捧着容傾的臉,“我可不可以當作,你在向我許願?”
“我不會回到神界,”遊行手貼在容傾頸側,“要恢複天使的本源之力,不是沒有辦法……”
“跟我一起堕落,如何?”遊行挑釁容傾,誘惑他,“跟我一起堕入無邊地獄,你不是最讨厭惡魔嗎?”
容傾咬牙,骨節攥到發白。
“主人可以實現信徒的一切願望。”
“前提是,信徒歸順于我,你願意嗎?”
容傾堅定:“我不願意。”
他撥開遊行的手,“我不願意成為惡魔,别逼我。”
“可我也不會走向光明。”遊行固執說道:“我該毀掉這個世界就會毀,你攔得住嗎?你有這個實力嗎?”
“這就是你真心話,是不是?!”
容傾把遊行扯回自己懷裡,他緊緊鉗着遊行下颌,“别逼我!實力?!”
“嬌氣包!”
“不發點火,不開心,是不是?!”
遊行手勾住容傾脖頸,什麼大話也不說了,他撒個嬌問人:“我不開心啊,你不開心我就不開心,你真的不願意,其實這件事情很好解決,我回到神界,就可以了。”
“不想打破現在平靜的生活。”容傾手壓住遊行膝蓋,“在爸爸媽媽身邊,就很好,我喜歡他們。”
遊行笑:“我也同意。”
容傾親他一下,他給遊行換了衣服,同時也耳根子紅對遊行說了聲:“實在抱歉。”
“什麼抱歉?”
“我做得太過火了。”
遊行重重撓了容傾脖子,“滾!”
中午十二點。
綠蔭下的淩霧朝容傾歡快招手,“這裡這裡,你給芙芙準備什麼禮物了?加我一份?!”
容傾松開了黑襯衫,他摸着遊行撓了的地方,心想還真潑辣。
他走到淩霧身旁,揚了揚手中的巧克力蛋糕跟洋娃娃禮盒,“嗯,這個可以嗎?”
淩霧笑嘻嘻朝容傾走過來,“鬼王先生呢?!”
“在這裡。”遊行面若冰霜朝容傾走過,耳邊的銀色耳釘熠熠發光,淩霧笑了,“好久不見,你瘦了,遊大監察官。”
“好久沒聽到這個名号了。”遊行走到容傾身側,他碰到容傾耳朵上的黑色耳釘,對他說:“蹬鼻子上臉的就是你,給我裝定位器,真是讨厭。”
容傾答他:“還可以。”
淩霧開車,遊行跟容傾靠在一起。
窗外是林蔭道,汽車駛過櫻花落下的長街,風吹起一地的落英,旋舞,散落水中,飄零。
路燈的剪影停留在兩個人的臉上,光跳躍。遊行靠在容傾肩窩,呼吸輕慢,胸膛緩緩起伏,容傾緊握住遊行的手,眉頭輕輕蹙起。
淩霧擡頭,白色的櫻花潑落在車窗前,他笑了。
汽車開過國金街,走過十字路口,往深山墓園去。
在深山的山頂,有人俯瞰沉睡在山群的墓地,梵天穿着一身黑色風衣,對着爬上來的薄丘道:“想不到惡鬼居然也有爬上來這裡的時候。”
“謝先生,我曾經命令你殺死了遊行的父親遊痕,為什麼我還是能夠看見殺死遊行母親那個醫生的後代?”
薄丘恭敬颔首:“我的王要回來了。王喜歡美人,我自然要順他的心意,況且他生來就不愛地獄城,隻不過梵天先生,你的神主之位,馬上就要消失了。”
“我的王,可是很兇殘的。”薄丘避開!
梵天朝薄丘出手!
刀鋒閃動,猝不及防在薄丘的臉上劃出一道鮮血,紅呲呲。
“梵天先生當真憋不住。”薄丘說:“我尊敬的王死于您手,不要以為,自己真的是神主了?”
“你配嗎?”薄丘道:“當年你雇傭我殺死遊痕,遊痕替我擋了一刀,我就知道,你不會是個好人,等到我把遲匣處理了,順遂你的心意,我不過是改了口,你怎麼這麼嚣張?”
梵天露出兇狠邪惡的表情,他看了眼山下,不敢做大動作,但遊行無聲無息睜開眼睛,他轉頭望山上看,問:“姓淩的,我們去幹嗎?”
“我去祭拜我爹,他是個醫生,今天他祭日,我很久沒看他了。”淩霧道:“順帶我要去見見我的神父老師。”
“怎麼從沒聽你說起過?”遊行醒來,手抱胳膊,“帥嗎?”
“金色長發,可稀罕呢!”淩霧說:“哦,他還說,如果見到鬼王,記得給你買點小魚幹。”
遊行:“……!!”
他接了淩霧小魚幹,手拍了下容傾摸過來的手,“聽到沒有,我有娘家人!還不求我!”
容傾睜開眼睛,手碰了下鼻尖。
不可以親人,不習慣。
容傾手繞到遊行腰上,讓他睡自己腿上,說:“淩霧,有沒有找過你父親死亡的真相?”
“我父親,是被天使殺死的。”淩霧眯眼,“天使長,怎麼,你要替我申冤?”
“想當年我父親,回來跟我說他見到了一個特别好的女人,名字叫洛佳期,他說這個女人明明就不是難産,但是愣生生被拖到難産,你說,好可惜啊,他去了,沒熬過去,結果死了……”
容傾骨節咔咔作響。
“嗯。你繼續說。”
“我父親說,那是因為有人太嫉妒别人的美貌了,”淩霧手打方向盤,“她讓我爸小心旁邊的醫生,所以才逃過一劫的,很好的人,結果死了,真的不公平,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那個毒婦是誰。”
遊行倏忽睜開了眼睛,容傾脊背當即佝偻下來。
話語是片刻間砸落的,“求你,幫我,求求你,幫幫我!”
遊行視線轉向窗外。
暴烈的風壓彎野草,疾風狂舞。
襯托的天幕,灰白一片。
他的印象中,往往晴天才是最美好的。
雨水噼裡啪啦砸在窗戶上,滴滴水珠淌下。
遊行笑了,“嗯,我會讓莉莉絲死無葬生之地,包括所有你不想看見的人。”
“有人,必須死。”
“還有一些人,必須退。”
容傾胸膛緊緊抽搐,讓他喘不上一口氣。
遊行手壓着他後腦勺,告誡他:“别給惡魔可乘之機,我在你身邊。”
“或者,你親自動手。”
容傾說:“他們憑什麼這麼對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我錯在哪裡?是我沒有保護神界,還是我天生命該如此?”容傾嘶吼:“到底,什麼是對的,什麼是假的?!”
“那些人,憑什麼堂而皇之占據道德高地,憑什麼?”
“就因為,我愛上惡魔嗎?”
“就因為,這件事嗎?”
遊行眼神緊緊鎖住前方的大雨。
雨水模糊了車前的視線,周圍的大雨跟心跳聲混在一起,嘔啞嘲哳。
“因為,那些人下賤。”
容傾脊背梗得難受,他手撐起來,面對着遊行,淚流滿面。
不顧淩霧還在場,容傾說:“可我愛你。”
“從來不後悔喜歡你,愛上你。”容傾頭抵在遊行頸窩,一度昏死。
淩霧懷疑容傾犯病,“阿傾怎麼了?”
遊行扶着容傾,說:“你父親是被神界的神主梵天還有莉莉絲其中一個人殺死的,淩霧,合作嗎?”
淩霧大吃一驚,“你說什麼,我父親不是病死的嗎?”
“鬼王先生,這個玩笑不好。”淩霧堅定,“我不與惡魔合作,這是我的底線。”
遊行:“下一個,死的就是你!”
一道利箭,破開窗戶,哐當射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