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珠邁步進門,隻見房間分裡外兩間,空間都不大。外間一桌一椅,裡間一床一衣櫃,便是全部家具了。
如此簡陋質樸,她不由得背對着幾人撇了撇嘴。
這還沒茉莉一人的房間大呢。
茉莉顯然也是如此想,隻聽她道:“怎這般狹小?我聽聞朝廷每年都會撥款給書院,為何不将士舍修繕得寬敞些?”
朝廷撥款的去向怎會是她們這些奴婢所能知曉的,兩個婢女被問得啞口無言。心道,這沈家小姐一個小小府丞之女,怎比那些真正的貴女還要挑三揀四?
見沈晏珠對桌上擺放的衣物好奇,高個婢女忙岔開話頭,道:“沈小姐,這是書院為您備下的院服。書院規定,隻要是踏出士舍進入學堂,都得着統一着裝。”
想到她十分挑剔,又補充道:“這院服可是書院花重金為學子們定制,在外頭,這般品相的一套成服得上百兩呢。”
沈晏珠伸手摸了摸疊放整齊的淡青色衣物,入手絲滑,綢緞面料。不由點點頭,勉強能穿。
“落英院内還有幾處下人們平日忙活計需要知曉的地方,現下不若讓沈小姐在房内歇會兒,我們帶這位姐姐先去四處熟悉一番?”
沈晏珠點點頭:“去吧。”
茉莉便上前道:“喚我茉莉便是,你們上前帶路吧。”
三個婢女出了門,沈晏珠又在這小小的房内仔仔細細地瞧。越瞧心裡越委屈,忍不住唉聲歎氣。
也不知母親若是知曉自己偷偷跑出來了,會氣到何種地步?按着前世的發展,父母去了族地後又去了各地遠遊,第二年夏至才歸家。她真能在父母歸來之前查明真相嗎?
不,她必須能。
正亂想着,忽聽外頭喧鬧起來,裡頭似乎有茉莉的聲音。
沈晏珠出得門來,站在廊下,見前方盡頭拐角處已圍了一堆人,看穿着打扮似乎皆是各家婢女,她擡腳朝前走去。
“這是前幾日我家小姐歸家時得到的宮中貴人的賞賜,攏共不過五六塊,如今竟全被你撞翻在地。”一個含着怒氣的聲音指責道。
沈晏珠聽見茉莉淡淡地回道:“是你自個兒撞上來的。”
對面那人似乎被氣得一窒,反問道:“你竟敢推卸責任?你是哪家的婢女?”
沈晏珠剛好行至外圍,聞言出聲答道:“她是我家的。”
衆人聞聲望來,皆倒吸一口涼氣,沈晏珠耳邊響起婢子們的竊竊私語
“這是哪位貴女?”
“這般貌美,我要是見過,定然記憶深刻。看來是書院來的新學子,隻是不知是哪個府上的?”
“興許不是京中的,咱們盛京城除了瑞陽郡主,以美貌聞名的幾位都在書院裡了。”
“總不能是瑞陽郡主吧?”
“别胡說八道了,皇親國戚都在尚書房讀書,怎會來這兒?”
沈晏珠往前幾步,停至茉莉身前,見到了那位出聲質問的婢女。
那婢女驚訝于沈晏珠的容貌一瞬,便迅速調整了表情。她也不行禮,隻用下巴瞧人。
“你便是她的主子?不知是哪個府上的小姐?”
沈晏珠并不在意她的失禮,眨了眨眼,道:“魏國公沈氏。”
聽見“魏國公”,那婢女神情松動,吞了吞口水,問道:“魏國公與大長公主隻有一女,難不成……你是……”
“那倒不是。”沈晏珠打斷她,抿唇微微笑道,“魏國公府的國公爺是我的堂叔父,家父乃常豐縣府丞。”
“常豐縣?”,那婢女不屑地“哼”了一聲:“還以為是金枝玉葉,沒成想是山中野雞。”
“你……”茉莉氣得待要上前,才踏出一步卻被沈晏珠伸手攔下。
婢女眼含譏諷,頗為自豪地自報家門:“我家小姐乃中書省中書令之女唐夢筱。”
沈晏珠心中一動,中書令唐鴻遠?她依稀記得夢境中,中書令似乎牽扯進過一樁大案。是什麼案子來着?
她正仔細回想着,對面婢女開口打斷了她的思索:“沈小姐,你家下人将我家小姐的雪花糕打翻在地,不知你打算如何處置?”
沈晏珠低頭瞧向碎了一地的雪白糕點,問道:“你想我如何處置?”
茉莉搶先道:“郡……小姐,奴婢并未碰到她,是她自己走路不小心連人帶盤子撞上來的。當時不止我一人在場,她二人皆瞧見了。”
她指向之前帶路的一高一矮兩個婢女。
“阿風,阿月。”唐夢筱的婢女盯着那二人,一字一句地問:“你們說,到底是我不小心,還是沈小姐的下人莽撞?”
阿風和阿月隻是書院的粗使丫鬟,背後無人撐腰,在無涯書院内,地位最是低下。她們誰都不想得罪,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恰在此時,一道清亮的聲音傳來:“夏荷,出了何事?”
沈晏珠循聲望去,隻見一群貴女正相攜而來。貴女們着統一青衿,頭發被角巾裹在腦後,兩根長長的發帶垂于背後直至腰間。随着貴女們的走動,發帶飄揚,格外飄逸。
為首女子面容姣好,柳眉微蹙。方才正是她出聲詢問。
叫夏荷的婢女回頭,見到來人,忙屈膝行禮:“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