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珠邊寫邊無奈歎氣:“你沒見唐小姐都快哭了?我着實不忍心。”
見茉莉滿臉不高興,沈晏珠停下筆,好言哄道:“好茉莉,等回了京,帶你去太後宮裡吃,吃個飽。如何?”
茉莉這才笑出來,腦袋湊過來問:“小姐在寫什麼?”
沈晏珠寫完了,拿起冊子瞧:“記下她的名字和出身,屆時才能對得上号。”
隻見冊子上歪歪扭扭寫着:唐夢筱,中書令之女。
“記這個做甚?”茉莉問。
沈晏珠卻隻笑不答。
當然是納入謀反陣營的懷疑對象。
前世,反軍能無聲無息暴起逼宮,讓皇舅舅毫無防備,定然是有位高權重之人裡應外合。朝中重臣之子皆在這書院裡頭,與他們結交,總歸會有蛛絲馬迹。
沈晏珠的視線挪到手冊的另一個名字上:蕭沉,淮南王世子。
她咽氣前,親眼見此人騎着寶馬提着大刀,率領淮南軍進殿護駕。若是她無力查出謀反真相,那便要尋得此人庇護。
三年後他便是骁勇善戰的淮南王,統領淮南軍戰無不勝,她曾在他大敗南诏回朝封賞的宴會上見過他一回。
彼時他剛打了勝仗,一身戎裝英姿勃勃,好幾家貴女意圖攀附,卻都铩羽而歸。他不近人情,冷若冰霜,宴會上一直拒人于千裡之外。
沒想到,最後救了趙氏皇族的,會是他。
想必此刻,他在這書院裡頭亦是意氣風發,鮮衣怒馬。他如今還未上戰場,應當還是清隽矜貴的少年郎。
她要找到他。
*
翌日,天氣依舊晴好。
沈晏珠剛收拾妥當,阿風便出現在房門口。她行了禮,道:“沈小姐,今日是您第一日入學堂,奴婢前來為您引路。”
昨日她二人不肯出來作證,今日竟當做無事發生般。茉莉氣得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站在沈晏珠身後直撇嘴。
沈晏珠卻未放心上,她隻道好。朝廷在盛京城郊開辟了近乎半座無涯山來修建無涯書院,十分雄偉壯觀,她老早就好奇得不得了了。
沈晏珠提着小書箱出得門去,茉莉在一旁不忘叮囑:“小姐,學堂前頭不許奴婢踏入,您自個兒一人可千萬要好好的,别刮着蹭着傷着。藥膏與紗布我放書箱裡頭了,萬一受了傷,就差人回來尋奴婢。”
沈晏珠點點頭:“放心吧,我會小心的。”
落英院位于書院西側,從落英院出來,沿着高高的院牆往前,便能行至一條貫穿書院南北的賢明大道。
大道寬闊平坦,東西兩側卻随着山勢忽高忽低,錯落着白牆黛瓦的屋舍。屋舍周圍綠蔭環繞,怪石嶙峋,花卉綠植被精心打理過,春日下顯得格外生機勃勃。
阿風在前頭邊指引邊介紹:“……上了碧波亭再往下,那顆百年古樟前的屋舍便是沈小姐上課的誠業堂了”
沈晏珠擡頭,見前方曲徑通幽,沿着青石闆路彎曲向上,一座飛檐翹角的六角涼亭矗立于此。
“士舍離學堂這般遠?”沈晏珠吃驚。每日來回得行多少路呀?腳都得走疼了不可。
阿風微微一笑:“士舍在書院最深處,也是為貴女們的安全和聲譽着想。”
好在涼亭位置不算高,十來個石階便進了涼亭。
剛踏進碧波亭,卻聽見下方一片竹林裡傳來吵鬧聲。
沈晏珠駐足往下望,視線被繁密的翠竹遮擋,隻能隐約瞧見幾個身影在其中晃動。她再定睛細看,發現……那是幾名少年在鬥毆!?
剛看明白,就聽裡頭一人惡狠狠地開口了:“給我打!往死裡打!出了事本少爺擔着!”
随着這番叫嚣,拳腳相加的聲音更激烈了。沈晏珠聽見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回道:“啧啧,不過輸了一場鬥雞就要打死小爺。陸探明,你真出息!”
那叫陸探明的少年聞言更激動:“陰險小人!要不是你給我的‘将軍’下瀉藥!它會輸嗎?如今它已隻剩一口氣!它若是死了,我要你陪葬!”
越說越氣,陸探明咬牙切齒:“揍他!往臉上揍!”
那懶洋洋的聲音陡然拔高:“打人不打臉,陸探明,為了一隻雞,你要毀小爺容?”
“哼,何止毀你容,我還要你命!”
沈晏珠聽得心驚肉跳,一方陰險狡詐,一方仗勢欺人,書院裡頭還有這般胡作非為的纨绔?
不知是哪個府上的?她好奇地往前,想站近些瞧得更清楚。
手臂忽地被人拉住,阿風小聲道:“沈小姐,咱們還是抓緊趕路吧,再晚怕是要遲到了。”
沈晏珠隻好放棄瞧熱鬧,跟随阿風的腳步繼續前行了。
離開了涼亭,沈晏珠不忘向阿風打聽:“剛才竹林中的幾位不知是哪些府上的少爺?”
阿風謹慎道:“隻聽見陸公子的大名,陸公子是當朝右相的嫡次子。其他幾位,奴婢沒看清,便不知了。”
“那被打的那個呢?”沈晏珠問。
阿風搖搖頭,不知道。
沈晏珠微微蹙眉,她總覺得那聲音耳熟,卻想不起在哪兒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