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快從小爺身上起來!”少年擰着眉,十分生氣。
“啊?哦!”沈晏珠回神,手忙腳亂地起身。
有人提醒:“快快,趁現在!”
蕭沉神色一慌,顧不得沈晏珠還在慢吞吞地撐着他的胸借力,大大的手掌将她兩根細細的手腕握住往旁邊一扔,起身繼續要逃。
可已是來不及了,他還未來得及坐起,三根長長的木棍已及時夾住他的脖子,将他叉在了地上。
蕭沉見大勢已去,深深歎了口氣,擺成“大”字躺平,又乖乖挨了溫博士一腳。
“臭小子,還敢跑!”溫博士怒目圓睜,手一揮,“押到繩愆廳去,交給監丞處置。”
“是!”護衛們将蕭沉五花大綁。
“哎哎,輕點兒,輕點兒。”他哀嚎着被扭送出門去。
沈晏珠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升起一絲絕望。
蕭沉竟是這般朽木,她還能依靠誰?
“這位是……?”
身後有人出聲,沈晏珠轉頭,見是之前站在溫博士身後的青年,忙站起來行禮:“學生沈嬌,見過叢助教,見過溫博士。”
溫博士打量了她一眼,道:“你便是祭酒大人說的新生?不錯不錯,有膽識,有氣魄。”
這是對于她沖出來攔住蕭沉的舉動十分賞識。
沈晏珠尴尬地紅了臉,低下了頭,沒瞧見其他人鄙夷不屑的眼神。
溫博士指着滿屋狼藉,對衆人道:“收拾一下,上課。”
*
沈晏珠還哪裡聽得進去?不知怎麼熬到上午課畢,午膳都未用,立馬腳步不停地回了落英院。
士舍内,沈晏珠雙目無神靠坐在椅子裡,茉莉替她捏着腳,好奇問道:“小姐今日可還好?”
她搖搖頭,沒出聲。
“小姐怎的了?學堂前頭不順利嗎?”
不順,當然不順!
一群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士族,一根難堪重任的朽木,今日真真是糟糕透了!
她瞞着遠行的父母偷跑出府,求了好久才求得太後娘娘助她來這兒。她舍棄錦衣玉食的日子,做了這般努力,事實卻和她設想的完全不一樣。
那些嘲笑諷刺,她生完氣就不甚在意了,可她無法忽視自己留的後路如今變成了死路!
思及此,她忍不住委屈地紅了眼眶。
“小姐!您怎麼了?是不是前頭有人欺負您?奴婢幫您教訓她去!”
沈晏珠擡手抹去淚珠,仍舊隻是搖頭。
茉莉急得不行:“您别吓奴婢,這兒不好,咱們現下便回去罷。”
沈晏珠抹淚的手一頓。
回去?回去乖乖等死嗎?
她正色道:“茉莉,我不回去。”
茉莉勸她:“您何苦在這山裡頭受罪呢?從小到大,您何曾受過這般委屈?要是讓夫人知曉了,可得心疼壞了不成。”
沈晏珠想到母親,忽然靈光一閃。
對啊,蕭沉如今還隻是世子,三年後卻已承襲,那老淮南王呢?
前世,父母不再拘着她,允她出府了以後,她便隻聽說淮南王蕭沉的事迹,并未聽過老淮南王之事。
難不成,老淮南王是被蕭沉的頑劣給活活氣死了?
沈晏珠認為自己分析得十分有理。
既然如此,那她便更不能放棄了。
堅定了信念,她擦幹眼淚,吩咐茉莉:“給我準備筆墨。”
茉莉一愣:“啊?做甚?”
沈晏珠抿唇一笑:“當然是完成上午溫博士布下的課業呀。”
沈晏珠完成了任務又小憩了一會兒,便又收拾一番去了誠業堂。
今日下午的課為琴藝,在誠業堂的聽雨軒。進了門往左,第二間課室。沈晏珠來得早,隻零星幾位學子在聽雨軒内默默練琴,琴聲混合成一首雜亂的樂曲。
她環顧室内,打算找個位置坐下。卻在最裡頭靠牆的角落裡,看見一個趴在桌上睡覺的少年。
本應是橫放在桌上的古琴被少年撂到一邊,他側着頭,面朝裡,長長的胳膊當做枕頭墊在頭下。他手長腳長,趴在桌上,手腳皆伸出去一大截。
而最為特别的是,少年的手被厚厚的紗布包裹,好似一個又大又白的粽子。
沈晏珠眼睛一亮,擡腳朝那角落走去。
她将小書箱放在桌邊腳下,端坐在少年旁邊的席位上。擡起蔥玉手指,輕輕撫摸桌上的古琴。
幾位學子見她進來,已不再專心練琴,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撥弄着琴弦。見她擡起手,做了一個起勢,他們便看過來,都想瞧瞧她的深淺。
“噌噌噌噌……!”
突然,一陣巨大的噪音從她的琴上發出,猶如魔音貫耳,響徹室内。
衆人紛紛捂住耳朵,表情痛苦。
什麼抹挑勾剔的指法都不用,沈晏珠十根手指齊上陣,抓着琴弦一把把彈。
如此噪音之下,她身邊的少年終于臭着臉起來了。
蕭沉帶着沒睡醒的迷蒙,表情難看地歪靠着牆,視線落在旁邊專心緻志制造魔音的沈晏珠身上。
不耐煩地“啧”了一聲,他伸出長腿,往她椅子輕輕一踹,沈晏珠的身子随着椅子歪了歪。她這才住手,睜着一雙水汪汪的杏眼望過來。
蕭沉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