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長樂勉力壓下胸口翻湧的血腥氣,眉眼一彎,笑開,“我說過,仙師哥哥若不肯出來,我便來尋你。”她眼中流露出一絲倔強。
司空夜行目光微動,終于輕輕皺起眉頭,他尚未說話,四周忽然又起了異動,夜合絨樹的枝葉再次晃動,仿佛在不甘地低語,司空夜行擡手虛空一揮,頓時四周一切聲音消弭,林中環繞的黑線悄然化作星火般的光點,紛紛落下,消散無痕,烏雲散去,陽光灑落,四下重歸朗朗清明。
林長樂原本繃緊的心弦微微一松,然而未等再開口,一陣劇痛猛然襲來,無數黑絲在她體内亂竄,她身形一晃,終是忍不住再次溢出兩口鮮血,司空夜行眼疾手快,扶住她肩膀,毫不遲疑地注入一股靈力,溫暖的靈力在體内遊走,将那滲入的反噬黑絲強行逼出些,林長樂眸中的痛苦消退幾分,微微喘息,唇邊露出笑意,果然還是從前的哥哥。
就在這時,老祖身形驟然而至,突兀地出現在二人面前。
司空夜行微微怔愣,竟是難得地露出一絲驚訝之色,低聲喚道:“師尊。”
老祖的目光在司空夜行身上掃過,點了點頭,旋即将視線移向黑絲入體的林長樂,眉頭微蹙:“果然被反噬了。”心下卻暗自驚訝,如此反噬之力,這凡人小娃竟真活了下來……
林長樂勉力支撐起微弱的氣息,眼神中帶着焦急,她受傷,那作為陣眼的花狐必然也受傷不輕,“我……我師兄如何了?”
“死不了,還是先想想自己。”
随即,再度看向司空夜行,“帶上她,跟我來。”
林長樂聞言,急道:“那我們的約定呢?”
老祖眉間閃過一絲無奈,輕輕擺了擺手,歎道:“算你這小娃赢,如何?”
林長樂臉上浮現出幾分如釋重負的笑意,眼中是掩不住的欣喜與堅定,她看向司空夜行,嘴唇微動,似乎有千言萬語在喉間翻湧,卻終究化為一抹淺笑。
再一揮袖,天地倏然一轉,衆人瞬間便出現在兩儀峰的議事廳中,廳内陳設雅緻卻莊嚴,已坐在裡面的司空千羽目光落在廳中多出的一人時,臉上驚愕難掩,一時竟未反應過來。
老祖見狀,語氣淡然卻帶着嚴肅,“還不見過你兄長。”
司空千羽震在原地,内心翻騰不已,他曾見過阿娘屋内那副兄長的畫像,畫中人衣袂飄然,意氣風發,眉目清朗,笑意謙和,可眼前之人,面容依舊俊美,卻透着刀削般的冷峻與肅殺之氣,仿佛長年在生死邊緣磨砺而成的淩厲,無怒自威,讓他不寒而栗。
眼前之人與畫中人已然大相徑庭。
司空千羽愣怔着抱拳行禮,恭敬道:“千羽見過兄長。”
司空夜行淡淡‘嗯’了聲,将林長樂扶到椅上安坐,這才站直了身子,轉身面向老祖。
老祖眸光微閃,語氣中多了幾分深意,“八年前你未殺她,老夫便也靜觀其變,她卻折騰着讓你出來,倒讓為師自問,是否虧待于你。”
話音剛落,老祖手指微擡,靈力湧動間,一股強大的靈波瞬間震蕩而出,轟然襲向司空夜行,司空夜行迅速凝聚靈盾阻擋,卻仍被震得後退了幾步,才堪堪穩住身形。
老祖收手,道:“你那仙元靠着洗髓丹才被強行突破到凡修10境,根基虛損,你已打破桎梏才提升至今日境界?”
司空夜行臉色淡然,“是。”
老祖眼中閃過一抹好奇,“如何做到的?”
“每次境界達到瓶頸,便散去修為,再行凝聚,以千錘百煉之法擠壓重塑虛損的仙元。”司空夜行的語氣波瀾不驚,似在談一件稀松平常之事。
老祖怔了片刻,随即重重拍了一下桌案,贊歎道:“好一個‘破而後立’!千錘百煉之下,鑄不朽之道,洗髓丹入道者多止步于道修初期而為廢修,原來不斷自廢再重塑竟可脫離這桎梏,竟如此簡單。”
老祖的神情既是不可思議,又似乎理所當然。
司空千羽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隻覺自己的丹田似乎也隐隐作痛。
林長樂即為凡人也明白,此舉不僅需天賦,更需要超凡的毅力與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決心,當年初見司空夜行,數次吐血且無法動彈,原來,正是他一身修為盡散之時。
老祖微微歎息,帶着幾分不滿又似惋惜道:“可惜,如今它已至極限。”
司空夜行微微颔首,坦然道:“的确已至上限,再難寸進。”
老祖看着他,緩緩道:“突破至道聖之境,你便可自行出陣。本想着,若你無法破陣而出,便等為師隕落之際,陣法自破,那時少空山的劫難橫豎難以躲過。”
司空夜行聽罷,神情一冷,眼中瞬間掠過寒光,向前一步,厲聲道:“為何要躲?他們若想戰,便戰!”
他衣袖一揮,冷厲的目光中已盈出血腥,那個曾經眉眼如玉、俊朗溫潤的青年,早已被歲月與苦難雕琢成如今這般鋒芒畢露,幾無當年的影子。
老祖反問,“四方虎狼環視,稍有孱弱,便是萬劫不複,拿什麼而戰?”
司空夜行冷聲道:“千年謙和忍讓,又得幾時喘息?!”
老祖歎道:“可如今北阙現雙尊,又與東燕鐵盟,能奈何?”
司空夜行未答,眉宇間驟然一沉,四周驟起妖風,光線暗沉,強勁的氣流席卷而過,長樂擡臂遮眼,連司空千羽也同時開啟靈盾,隻是那靈盾瞬間碎裂,司空千羽一驚,但轉瞬,兩道靈光飛至兩人面前,擋住了凜冽殺意和視線。
嘭,木質散裂的吱呀聲後一聲悶響。
一切來去不過眨眼間,轉瞬恢複平靜,林長樂緩緩放下手臂,望去,隻見司空夜行與老祖仍然對峙而立,但老祖身下的椅子已化作一片木屑散落滿地,而他則閑然虛坐于空。
剛才發生了什麼?林長樂和千羽都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