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女人抱着奚緣往裡走,奚風遠就不遠不近地綴在身後,他們之間完全不交流,上了頂樓也是一南一北地坐着,奚風遠支着下颌往下看,也不知道在看什麼。
奚緣窩在那個女人的懷裡,眼眶紅紅的,跟兩個變成啞巴的大人一樣不吱聲,就那麼看着把她弄疼的人。
那女人笑得真切了些,大抵是欺負小孩而被欺負的小孩還不會哭确實是讓人開心的事:“你好啊奚緣,我叫陳籁。”
陳籁似真似假地感歎:“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
奚緣呆了一會,求助性地望向作壁上觀的師父,短短幾分鐘裡,她從前世出生走馬燈到剛剛吃的午飯,卻完全沒有被這個人抱過的印象。
奚風遠“唰”地一下打開折扇,遮住了徒弟投來的可憐巴巴的目光:“你們可是初次見面。”
陳籁道:“對,現在抱就不是小時候抱過了嗎?”
還真是,奚緣無言以對。
奚風遠搖了幾下折扇,否認道:“不對。”
奚緣以為他要發表什麼高見,隻聽他說:“我說初次見面的意思是,你應該給我徒弟見面禮。”
……
陳籁一手托着半睡不睡的小孩,一手在儲物袋裡翻找,奚緣委屈夠了又開始困,此時強打起精神看她拿起靈石又放下,拿起法器又放下,拿起金銀又放下,最後取了個小匣子。
她用大拇指頂開匣子,撚起一枝小小草葉,遞到小孩唇邊,奚風遠沒阻止,奚緣就放心地吃了。
雖然她根本沒見過這個植物。
然後她就聽她師父說:“對了,看着挺陌生的啊,這是什麼靈植?”
奚緣:?
合着你根本不知道啊!不知道你還敢讓我吃!你的徒弟真的被你養得很差!
還好她生性多疑根本沒咽下去!
“不是靈植,隻是家裡種的普通小草,”陳籁再次撫上奚緣的臉蛋,冰冰涼的,應當是塗了藥,後者幾乎立即舒服地閉上了眼,而她睡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但是吃起來脆脆的。”
奚緣下意識地咀嚼了一下。
确實,而且還酸酸甜甜的,味道挺好。
一般來說小孩子睡着,就到了大人們商量事情的時間,然而兩個大人坐在頂樓觀景台的對角線位置,連對視都不曾有。
一直等到落日西沉,執行者們三三兩兩回到戒律堂,在談笑中換上統一的制服,帶上配備的武器,這是要準備夜巡了。
“都在這裡了?”奚風遠望下去,都是年輕的面孔,朝氣蓬勃活力四射,哪怕是歸一宗隻額外發那三瓜倆棗也能讓他們燃燒自己,天天晚上不休息隻為保護宗門安全。
看得他熱血沸騰恨不得立刻回山頂跳寒潭裡徒手抓倆魚。
他收回視線。
還好寒潭沒有魚。
陳籁反問:“都沒問題?”
“沒有,”奚風遠肯定地說,“也可能是我人老了眼神不好使了,看走眼了也說不定。”
“哦。”一大一小的聲音同時響起。
奚風遠定睛一看,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徒弟就醒了,正懶懶地窩在陳籁懷裡,偷偷打量自己。
眼睛又圓又亮,時不時滴溜溜地轉動,一看就知道沒在打什麼好主意。
奚緣睡了一覺,養足精神,智商回歸了自己的平均線,又開始想師父了,雖然師父不怎麼着調,但對她還是很好的呀,而且她那些記不太清楚的死對頭們還等着師父去收拾呢!
于是她在睡得暖呼呼的懷抱裡伸了個懶腰,就順理成章地伸出短短的手臂,示意奚風遠把她抱回去繼續養。
後者察覺到她轉好的心情,自然也不會拒絕,抱過來後還示意徒弟跟人打招呼:“好了元寶,該說再見了。”
奚緣有點不舍地揮手告别:“下次見哦。”
陳籁微笑颔首,這已經是她待人最高的禮節了。
他們和整齊又嚴肅的隊伍擦肩而過,同向而行,直到出了大門,奚風遠才悠悠道:“你覺得她怎麼樣?”
奚緣警覺:“你要幹嘛?”
怎麼着了真不打算養了是吧,已經在給她找下家了?
“沒幹嘛啊,”奚風遠笑得不懷好意,“你說說呗,我不告訴她。”
那自然是很好的,起碼對她的體質不抵觸,奚緣下意識地嚼了嚼,然後想起來那個草她已經吃完了,隻剩下一抹清涼,她往高樓望去,隐隐約約能看到挺拔的身影。
“喜歡呀,”奚緣又招了招手,并不在乎對方看不看得到,“師父——”
她聲音像含了蜜糖:“你能不能……”
奚風遠:“?”
奚緣抱着他的肩撒嬌:“能不能說你有點事,拜托她養我一段時間啊。”
奚風遠:“?!”
奚風遠再次掐着徒弟的腋下把她舉起來,一大一小兩人面面相觑,奚緣完全沒有抛棄師父的自覺,眼神不避不閃的,對視片刻後還是奚風遠敗下陣來:“你不能這樣。”
他說:“你不能喜歡一個女的就讓她給你當媽,你已經認了兩個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