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着記錄闆的手指緊了緊,指節泛白。“陳涔小姐,”她終于擡眼看我,鏡片後的目光帶着一絲無奈,“我是醫生,不是陪聊。”
“可你長得像陪聊的。”我笑了笑,牽扯到臉上的傷口,“長得這麼好看,說話這麼冷,反差萌。”
柳絮沒接話,低頭在記錄闆上寫着什麼,我看見她耳根微微泛紅。她寫完轉身要走,我突然說:“柳醫生,你有沒有覺得,我們很有緣?”
她腳步一頓。
“你看,”我指了指自己,“我叫陳涔,三點水的涔,你叫柳絮,木字旁的柳。水和木,天生一對。”
這次她沒再停留,幾乎是落荒而逃。看着緊閉的房門,我忍不住笑了,笑着笑着,眼淚卻掉了下來。疼,真疼啊,腿疼,心疼,還有一種久違的、惡作劇得逞的快感。
住院的日子像被拉長的膠片,每一秒都浸在消毒水裡。柳絮每天早上八點準時來查房,身後跟着一群實習醫生。她會掀開被子檢查傷口,手指隔着紗布按壓時,動作精準而輕柔。“恢複得不錯,”她看着X光片,“消腫了很多。”
“柳醫生,”我在她轉身時突然說,“你今天白大褂的第二顆扣子沒扣好。”
她下意識地低頭,手指快速扣上扣子,耳根又開始泛紅。身後的實習醫生們憋着笑,氣氛一時有些微妙。等查房的隊伍離開,我聽見走廊裡傳來她壓低的聲音:“下次查房前,檢查好着裝。”
我躺在床上笑得直不起腰,卻不小心扯到了腿上的傷口,疼得龇牙咧嘴。下午她來換藥,我故意把左腿搭在右腿上,“柳醫生,我腿麻了,幫我挪一下?”
她看了我一眼,沒說話,戴上手套,輕輕托起我的左腿,動作小心翼翼。她的指尖透過病号服傳來微涼的觸感,帶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卻意外地讓人安心。“陳涔小姐,”她把枕頭墊在我腿下,“如果是為了引起注意,這種方式很危險。”
“被你發現了?”我眨眨眼,“那下次換個安全點的方式,比如……藏你的眼鏡?”
她正在拆紗布的手猛地停住,擡頭看我,眼神裡有警惕。“你不會。”
“試試看?”我笑得像隻偷腥的貓。
第二天查房時,柳絮的眼鏡果然不見了。她眯着眼睛看X光片,眉頭緊鎖。實習醫生們面面相觑,沒人敢說話。等他們走後,柳絮獨自回來,在病房裡找了一圈,最後目光落在我的床頭櫃上。我把眼鏡藏在一本雜志下面,隻露出一點鏡腿。
她走過來,伸手去拿,我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柳醫生,叫哥哥,就還給你。”
她的手腕很細,皮膚是常年不見陽光的白皙。她掙了一下,沒掙脫,眼神裡終于有了明顯的情緒——不是生氣,而是一種無措。“陳涔小姐,請自重。”
“那叫姐姐?”我不依不饒。
“陳涔!”她提高了音量,這是她第一次連名帶姓地叫我,“把眼鏡給我。”
我看着她微微泛紅的眼眶,突然有些愧疚。松開手,把眼鏡遞給她。“逗你的,老古闆。”
她接過眼鏡戴上,鏡片後的眼睛裡有水光一閃而過。“無聊。”她丢下兩個字,轉身就走,腳步卻有些倉促。
那天晚上,她來送術後用藥指導,手裡拿着一本打印好的注意事項。“術後可能會有應激性反應,包括但不限于……”她念到一半,我突然咳嗽起來,捂着胸口喘不過氣。
“怎麼了?”她立刻放下資料,伸手想拍我的背,又頓住,“哪裡不舒服?”
“心裡不舒服。”我看着她,“柳醫生,你是不是生氣了?”
她沉默了一下,搖搖頭。“沒有。”
“那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冷淡?”我盯着她的眼睛,“我知道我很讨厭,像個麻煩精,但我……”想說“我隻是想讓你多看看我”,卻沒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