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淵十載,元英臘月,瓊玉紛飛。
“在那!追!”鐵騎踏雪而過,聲震枯木,其上雪白絨被簌簌墜落。
糟糕!江意狠狠踢了腳身下已斷折成兩截的枯枝,身形如煙,疾馳而去。
“好呀,四隻蹄的?這些個豬狗無賴,敢不敢下馬來追!”
江意奔得腿軟,不由心中暗忖,不行,吾得盡快想個辦法才行。
有了!将手中剩餘的半塊饅頭塞入肩頭布包,江意調轉方向,朝着一片深林跑去。
積雪厚重,使得青蔥枝丫不堪重負,垂于路中。江意一個翻滾自枝丫縫隙間閃身鑽了進去,那些瘋亂橫斜的樹枝也替江意擋住了身後的猛烈追擊。
雖已至冬日,但林中仍是綠葉常青。江意就躲避在林中樹木茂盛的枝幹之上。
樹下追兵持劍而來,江意小心翼翼地取出方才放進包口的那半個饅頭,輕拍了下饅頭上粘上的落雪,“浪費糧食可恥!但現下,吾也隻能道聲,對不住了!”
将手中饅頭抛向不遠處的巨大樹冠處,江意趁着追兵被吸引過去的瞬間,趕忙一躍而下,朝着來時的出口跑去。
誰知,那動靜還是驚動了不遠處追兵的注意,追兵再度襲來。
江意順手拍走身旁的兩匹戰馬,繼而迅速跨上面前的紅色戰馬,揚長而去。
“告訴你們的主子,想殺本将,此生無望!”
寒風呼嘯而過,可江意的心中卻是痛快不已,“這下,跑斷腿的總該不是我了。”
躲避着身後朝廷重兵的追捕,江意終是尋得一處拐角。
飛奔下馬,江意趕走馬匹,逃進一所小廟。
破廟稻草鋪就的屋頂不知被什麼重物砸出了幾個大洞,正中的橫梁亦已從中斷折。
身後腳步漸漸逼近,江意輕盈地躍上斷折的橫梁,一個甩臂,蕩秋千似的攀上了破廟的屋頂,一溜煙竄進稻草之中,消失不見。
外面的情況看不真切,姜玉珍好像能感覺到,破廟外的追兵似乎猶豫了一瞬,随後朝着馬蹄印追去。
在稻草中謹慎地多趴了會兒,姜玉珍估摸着沒人再來,盤算着偷摸出去,誰知,小廟門前,有人堵住了去路。
劍抵脖頸之處,江意有些不敢輕舉妄動了。面前之人也轉過身來。
長身玉立,一身绛紫暗紋織錦長袍微微曳地,腰系一條雙魚紋镂空白玉環佩,如瀑墨發高高束起,一雙桃花眼向人瞧過來時,江意隻覺得仿佛在攝人心魄,好看極了。
“臨仙君……”江意一眼認出,這世間能有如此清貴氣質之人恐怕也就隻有臨仙君謝嬰白了。
眼神示意侍衛錦書放下手中長劍,謝嬰白躬身鄭重行禮, “鳳隐将軍,好久不見……”
“本君這有樁子生意,不知鳳隐将軍可有興趣抽空一叙?”
“哈?”
春三月,微風銜香,正是宜嫁娶的好日子。
鞭炮聲聲,鑼鼓喧天,一條長長的隊伍貫穿着黎州城中心的整條街道。
清風徐徐,有風頑皮,揚起了隊伍中央花轎小窗喜簾的一角,露出中央一隅。
什麼東西好像被風推了進來,落在一隻白皙的掌心。
輕撫着手中紙片一般的物什,掀開頭頂金線繡織鳳凰紋樣的大紅蓋頭,姜玉珍看清,自己手中躺着的,乃是一枚紙錢。
瞧着那紙錢,姜玉珍的思緒漸漸飄遠……
三月前,她可不是什麼姜玉珍,而是鳳隐将軍江意。
奸臣當道,總會有那麼幾個閑着沒事幹就愛彈劾人的,不幸,姜玉珍就是被彈劾的那個。
猶記得那日太極殿中,姜玉珍一番舌戰群儒,直氣的一白胡子禦史險些暈厥,幸得聖上及時退朝,方才結束。
但,太極殿前,姜玉珍還是抽出腰間長劍,一劍斬了那老頭續了多年的長須。
“禦史老兒,這胡子太醜,我便替你砍了,不謝。”
提劍離去,姜玉珍趕回家中,直奔宗祠取出族譜,并親手将自己的名字于族譜劃去。
待人領着朝廷旨意來将軍府拿人時,看到的就隻剩一張字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