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夢斷榕城
公元二零二零年,中秋佳節宛如一位輕逸出塵的仙子,蹑足潛蹤地臨近人間。黃花國際機場的國内航班抵達區,恰似一幅緩緩鋪展的壯麗長卷,于塵世之間盡顯恢宏與绮麗之姿。
彼時,夕陽的餘晖仿若流動的液态琥珀,攜着絲絲縷縷的夢幻與迷離,悠悠地透過機場那澄澈如水晶般的穹頂,傾灑于世間萬物之上。世間萬物皆被染上一層溫暖而迷人的橙黃,宛如大自然這位鬼斧神工的畫師精心調配的夢幻色彩,美輪美奂,令人心醉神迷。陳寒冰拖着一隻銀白與淡藍精妙融合的行李箱,步伐輕盈卻隐隐透出一抹疲憊,仿若一朵在風中搖曳的嬌花,緩緩穿過自動門。恰在此時,一陣輕柔的晚風如靈動的仙子翩然而至,伸出無形的纖手,輕輕卷起幾片枯黃如蝶翼般的梧桐葉。這些梧桐葉在半空中蹁跹起舞,好似一群技藝精湛的舞者,演繹着屬于它們的生命之歌。接機口處,此起彼伏的呼喚聲如海浪般連綿不絕,一波接着一波,撞擊着人們的耳膜。突然,一個身影從廊柱那幽深的陰影下緩緩站起身來,此人正是她的母親——蘇沁。
陳寒冰的目光不經意間落在母親那件略顯陳舊卻不失典雅風範的藏青色風衣上。刹那間,記憶的閘門如洶湧的潮水般轟然開啟,往昔的歲月如同一幅幅精美的畫卷,在她的腦海中一一鋪展。思緒如輕盈的雲朵,悠悠飄回到十幾年前,幼兒園那斑駁的鐵門外。那時的母親,亦是這般姿态,左手緊緊握住右手腕,仿佛要将自己完完全全融入那如詩如畫的暮色之中,成為這幅絕美畫卷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那時候,母親還那般年輕,可如今……”陳寒冰心中湧起一陣酸澀,如同一顆青果在口中咀嚼,苦澀蔓延至心田。
随着兩人之間的距離逐漸拉近,陳寒冰感覺自己的腳步仿若被無形的絲線牽扯着,不由自主地緩緩放慢。她的呼吸也變得如同微風拂過花瓣般輕柔而小心翼翼,生怕驚擾了這靜谧而又略帶哀傷的氛圍。在廊橋投下的那夢幻般斑駁陸離的光影中,她清晰地看到,母親鬓角的白發宛如初冬時節晶瑩剔透的霜雪,純淨而又透着絲絲哀傷;眼角的細紋恰似宣紙上緩緩暈染開來的墨漬,細膩而深刻地記錄着歲月的滄桑變遷。曾經那頭烏黑亮麗、如瀑布般垂落的秀發,如今隻是随意地束成一個松散的馬尾,仿佛在無聲訴說着生活的無奈與疲憊。而最讓陳寒冰心痛不已的,是母親那雙曾經閃爍着碎金般璀璨光芒的眼眸,此刻卻仿佛被一層厚重而神秘的迷霧所籠罩,即便廊頂垂落而下的暖黃色燈光,也無法穿透那層深邃的屏障。“母親究竟經曆了什麼,怎會變成這副模樣?”陳寒冰心中滿是疑惑和擔憂,宛如一團亂麻,理不清,剪不斷。
“冰冰。”蘇沁的唇瓣如嬌豔的花瓣般輕輕蠕動,嘴角試圖擠出一抹溫暖的微笑,然而那微笑最終隻停留在了半途,仿佛被命運的巨手無情地扼住,無法完全綻放。她擡手溫柔地為女兒整理衣領,那一刻,陳寒冰敏銳地嗅到了母親風衣上殘留的檀香與醫院消毒水那奇特而又令人心酸的混合氣息。這時,她才猛然注意到,母親左手無名指上那道深深的戒痕,宛如歲月無情刻下的傷痕,觸目驚心,仿佛在訴說着一段不為人知的痛苦過往。遠處,廣告屏散發着冷藍色的光芒,如同一層薄而脆的釉質,輕輕地為蘇沁的側臉鍍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仿佛輕輕一觸,便會碎落一地,化作無盡的哀愁。
停機坪上刮來的風,宛如一雙溫柔卻又略帶涼意的手,輕輕撩起蘇沁的衣角。她整個人看上去就像一株被秋風無情抽幹了水分的木槿,憔悴而又孤獨,連影子都顯得格外淡薄,仿佛随時都會被這無情的風卷走。接機口的玻璃上映出母女倆交疊的身影,陳寒冰凝視着鏡中母親瘦削的肩膀,那些曾被父親戲稱為“湘江美人骨”的柔美線條,如今已被時光這把鋒利的刻刀雕刻得棱角分明,讓人不禁心生憐惜。“母親太苦了,我卻一直不在她身邊。”陳寒冰心中滿是自責,那自責如同沉重的枷鎖,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這一刻,陳寒冰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愣住了,眼前的蘇沁與她每晚在微信視頻中見到的母親判若兩人。她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卻又無比有力的手緊緊握住,疼痛難忍;喉嚨裡仿佛塞滿了蓬松的棉花,讓她無法喊出那個熟悉而又親切的稱呼——“媽”。她毅然向前邁出一步,緊緊握住母親那雙已不再柔軟溫暖、布滿了生活滄桑與歲月痕迹的手,那雙手,曾經為她編織了無數個五彩斑斓、如夢如幻的夢。
“媽,你怎麼瘦了這麼多?”陳寒冰的聲音帶着一絲顫抖的哽咽,眼眶迅速被淚水染紅,宛如兩朵盛開的紅玫瑰,嬌豔卻又帶着無盡的哀傷。
蘇沁勉強擠出一抹微笑,那微笑如同冬日裡的一縷暖陽,雖微弱卻又飽含着無盡的愛意。她試圖用輕松的語氣掩蓋内心深處那如淵似海的苦澀:“沒什麼,就是最近有點累。倒是你,一個人在重慶,肯定不容易吧?”
陳寒冰輕輕搖了搖頭,淚水在眼眶裡如同晶瑩的珍珠般打轉,但她強忍着不讓它們落下,仿佛在守護着一份珍貴的尊嚴:“沒有,一切都挺好的。就是……想你了。”
蘇沁溫柔地拉着陳寒冰的手,宛如牽着一件稀世珍寶,向機場停車場走去。上了車後,陳寒冰迫不及待地問道:“媽,我爸呢?咱們家是不是出什麼事了?你怎麼一下子蒼老了這麼多,我都快不認識你了!”
蘇沁深吸一口氣,那氣息仿佛凝聚了她所有的勇氣與力量,努力平複自己的情緒,用盡量平靜卻又難掩悲傷的語氣說道:“好孩子,回家再說吧。放心吧,有媽媽在,不會有事的。”說着,她緩緩加大了油門,車子如同一頭蓄勢待發的獵豹,瞬間沖出了黃花機場,融入了長沙夜幕那如洶湧波濤般的洪流之中。車窗外,霓虹燈閃爍如繁星,車流如織似銀河,城市的喧嚣與繁華與車内凝重得如同鉛塊般的氣氛形成了鮮明而又殘酷的對比。陳寒冰坐在副駕駛座上,心裡焦急萬分,眼睛緊緊盯着蘇沁的臉,仿佛一個探尋寶藏的探險家,試圖從她的表情中捕捉到一絲蛛絲馬迹。然而,蘇沁隻是專注地開着車,偶爾側頭看向女兒,那眼神中充滿了複雜而又深沉的情感,宛如一汪深邃的湖水,讓陳寒冰更加心急如焚,仿佛有無數隻螞蟻在心底爬行。
“媽,你别瞞着我了,家裡肯定有事。”陳寒冰再次開口,聲音中帶着幾分哀求,宛如一隻無助的小鳥在黑暗中呼喚光明。
蘇沁輕輕歎了口氣,那歎息聲仿佛是歲月的悲歌,沉默片刻後,終于緩緩開口:“好孩子,你已經長大了,有些事情我不能再瞞着你了。”她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你爸他……出事了。現在被關在福建的監獄裡,已經有一年多了……”
“我爸怎麼會出事?他怎麼會被關進監獄裡?他是警察啊!隻有他把壞人抓進監獄裡,怎麼會變成他被抓進監獄裡?”沒等蘇沁說完,陳寒冰便激動地拍打着車窗,近乎歇斯底裡地喊道,那聲音仿佛要沖破這狹小的車廂,沖向那無盡的夜空。
見女兒如此激動,蘇沁連忙将車緩緩停到路邊,将陳寒冰緊緊摟在懷裡,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生命之中。此刻,她再也無法抑制自己的情緒,與女兒一起失聲痛哭起來。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般滾落,交織在一起,訴說着無盡的哀傷與不解,宛如一首悲傷的樂章在夜空中奏響。蘇沁哽咽着說道:“走吧,我們先回家再說好嗎?”
陳寒冰點了點頭,整個人仿佛失去了靈魂般僵硬地靠在座椅上,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仿佛被命運的重錘擊垮。
蘇沁努力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和衣服,重新啟動了車子。她載着這個因悲痛而變得麻木的陳寒冰,一路向家的方向飛馳而去。車窗外,城市的燈火依舊璀璨如夢幻之境,但車内,卻是一片死寂與哀傷,宛如一座被遺忘的墳墓。陳寒冰坐在那裡,大腦一片空白,隻是機械地望着窗外,心中充滿了無盡的茫然和痛苦。
回到家裡,陳寒冰才驚愕地發現,他們家早已物是人非。一年以前,他們家還住在警苑小區裡,那是充滿溫馨回憶的港灣;如今,她被蘇沁帶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城北一商品房住宅區,蘇沁告訴她這是她們的新家。此時此刻陳寒冰也顧不上什麼新家舊家了,一心隻想知道父親的事情,那是她心中唯一的牽挂。
蘇沁溫柔地招呼她吃完晚飯,然後把陳希然被林遠東陷害入獄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她和盤托出。陳寒冰聽完後,才知道原來自己的父親以前還給人當過司機,不禁暗暗佩服,心中對父親又增添了幾分敬意。“父親真是太不容易了,在外面經曆了這麼多。”陳寒冰心想。
陳寒冰漸漸平靜下來了,她提出要去看一下父親,想看看他在監獄裡的模樣,看他是否還好好的,畢竟也有一年多沒有見到他了,那思念之情如同藤蔓般在心底肆意生長。
蘇沁搖了搖頭,說道:“孩子,你不能去看他,你爸爸交代過,不能讓那些人知道他還有個女兒,他怕那些人會對你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