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瓊看着長熒忙碌,時不時四處走走,也不急着去找那玩兒沒影的扶搖。
“你這是在做什麼。”
長熒快速應道:“澆水。”
“這又是什麼?”宣瓊指了指立在一旁的木架子,上面橫亘一根竹竿,一端挂水桶,另一端系着大石塊。
“桔槔。”
石塊挂上,汲了水的木桶從河裡輕松擡起,長熒取下水桶,往返青的麥田裡澆灌。
“你這樣得澆到什麼時候。”宣瓊覺得新奇,也挽了袖子,走到另一處桔槔的一旁,看着這物件。
“往年……也就兩三日。”
“我們那邊的人都用戽鬥。”宣瓊戳了戳桔槔旋轉處。
“那是什麼?”
“用藤條竹篾編起來,像鬥,然後兩串繩子一勾。一般是兩個人合力舀水,在田間走,拉一拉繩子,把水戽出去。”
“聽起來不錯。”長熒道,手上動作卻沒停。
宣瓊看了一陣,還是看不下去了:“我幫你。”
長熒沒有拒絕。
二人合力忙了半天,期間宣瓊偷懶試着用法力變了兩朵小烏雲,操控着它們在田間轉了一圈,長熒見了頗為稀奇。
“這是什麼術法?”長熒伸手碰了碰兩朵雲,小烏雲軟乎乎的,親昵地貼了貼長熒的手背。
宣瓊勾唇,手指再動,隻見兩朵雲晃了一圈,找準位置,往空中噴灑細密的水,不多時,一彎小彩虹頂在兩朵雲的頭上。
長熒眼前一亮。
“好看嗎?”
“好看!”長熒點點頭,目不轉睛盯着那虹。
不過夕陽漸垂,日光消散,這彩虹維持不久便也散了。
“啊。”長熒有些遺憾。
宣瓊道:“明天白天再變與你。”
長熒聽見宣瓊承諾轉頭認真瞧着他:“好。”
剩下的活二人做的飛快,本來兩天才能做完,如今月上東天便忙的差不多了。
不過宣瓊覺得奇怪,這種逗人玩的小法術應該很簡單,動動手的事,長熒卻好像從未見過一般。
他是個什麼神?有那麼神奇的火,也有一身詭異的神紋,他成為神之前,又是做什麼的呢?
長熒如此熱衷于農事,一天到晚都在田中河邊竄行,是掌五谷豐收的神嗎?
“你不累嗎?”宣瓊抱臂,靠在栅欄邊。月光勾畫了他半邊身體,另外一半沉入到深沉月色中。
“還好。”長熒原地一坐,靠在桔槔上。
“你每日都做這些?”
“倒也不是。”長熒捉住了一隻偷吃麥葉的飛蟲,逮在手中玩着它的翅膀,“吃飯,玩,然後坐在鲲背上數麥子。”
“有時候會去唱歌,去雪山,去沙漠,去林子裡……林子裡鳥多,它們帶着我一起唱。”
長熒手中的飛蟲顫顫巍巍的,他便不再弄它了,任它東倒西歪地飛來飛去。
“你還會唱歌?”宣瓊低頭,看着長熒金色的頭發,月光傾瀉下,發絲似泛着熒光,像隻精靈。
“唱的不好聽就是了,小時候也有人教我。”
“你身上,為什麼有這種奇怪的紋路?”
眉心神紋宣瓊是認識的,但是少年身上這如藤蔓一般的詭異紋路着實奇怪,不似常人能有的。
長熒愣了愣,這倒是問住他了。
“這紋路,自我……生時便有了,這裡的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些這樣的紋路,沒有人糾結過它們怎麼來的。”
“你是什麼神?”
長熒看着自己的手:“我也不知道。”
宣瓊一撩衣擺,和他坐到了一起:“你是秋神嗎?”
“不是,我們這裡的秋神叫桑落,但是已經隕落了。”
“那,我瞧你會玩火,你不會是火神吧?”
長熒卻搖搖頭,否認道:“有火神的,但不是我,他叫留烨……”
“說起來,你那幾簇小火苗——”
“你會死嗎?”
“啊?”宣瓊偏頭看向長熒,卻見對方目光空洞而漫無目的地繞過寂靜的麥場,“瞧你這話說的,人終有一死。”
長熒側頭,目光與宣瓊對上。
凡人都能懂得的道理,人終有一死,何況神呢。
“這麼看我做什麼。”
“夜深了,我帶你回我屋子睡覺。”長熒起身,把木桶往邊上放了放,指尖燃起一小簇火焰當作燈。
宣瓊也起身,拍了拍褲腳。
“對了,白日裡你想去哪裡都可以,旁人的屋子最好不要去。你就在我屋子裡休息就好。”幽光映着前路,他們在小路上走着。